扶屠进屋,水镜自院树枝上摘下一片树叶,放入手心轻轻一搓、再放手,树叶就变成了另一个水镜,从衣着到身形再到五官和表情全无两样。
真水镜转身走了,树叶水镜留在院中,等在禅房门口。
扶屠睡到中午时分,推门而出,眼中犹有惊悸残留,但神情基本还算镇定,恢复了不少。
推门就看到‘水镜’,扶屠愣了愣,旋即面露感动:“大师...一直都在?”
真水镜早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但树叶水镜有他法术加持、有他神识相附,说话行动都与真人无异,留在此只为邀买人心来的,树叶水镜应道:“先生心怀慈悲、与世无争,不曾涉身过战事,昨夜一战打得也算惨烈,我怕先生伤神后休息不好,是以守在门口随时奉召,也免去不知轻重的晚辈们会误入此间搅扰到你。”
说着,树叶水镜笑了起来:“扶屠先生神采昂然,足见休息得不错,倒是和尚自己胡乱担心,多余了......先生你怎了?”
先生的面皮扭曲了。
嘴角抽动着、双唇颤抖着,额头有青筋贲起,还有...扶屠的眼圈红了,他在忍哭。
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哇呀’一声蛮子大哭出声,自从师兄伏图离开后他就再没亲人了。所过之处人人喊打,时时刻刻担心仓皇,一个人坚守着永恒...直到今日,再逢同道手足、再不必担惊受怕、甚至水镜水镜神僧还亲自为他守门。
从心神上说,树叶水镜与墨僧水镜就是一个人,水镜被蛮子突然大哭吓了一跳,不明白蛮子这是什么毛病,大概听过扶屠抽泣的解释后,树叶水镜摇头而笑,声音轻柔:“先生独守中土,独守永恒,是我们回来的晚了,让你受尽苍凉,相比先生作为,我为你守上两个时辰的门当真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我的荣幸了。”
蛮子又何止放声大哭,更一大步跨上前,不由分说直接抱住树叶水镜,继续哭。
无尽委屈和无尽欣慰交融,无尽心酸与无尽快乐共存,那哭声委实感人,然后就在这场痛哭中,树叶水镜碎了。
有法术加持,有神识牵连,但树叶水镜不算分身,他还是树叶,不过是幻形化影之术,说笑行动全无破绽,但没有丁点法力也受不得丁点碰撞,本来做个‘知客’足够用了,可水镜哪晓得蛮子会如此唐突,又搂又抱成何体统啊。
不过反过来在想想...他是蛮子啊,不知礼节未受教化,感动和激动之下上来就搂抱也再正常不过。
树叶水镜碎了,蛮子不哭了,看着地上几片树叶碎屑呆呆愣,肉眼可辨扶屠浑黑脸色开始白......他是想不明白其中缘故的,扶屠只知道昨夜被擒自己随手一推就打碎了那个苏景,此刻张臂熊抱又抱碎了圣僧?
正惶恐不知所措,忽听得小院门口处一声咳嗽,真水镜来了。
水镜尴尬得很,蛮子唐突失礼不必多说,可这一‘唐突’把大和尚的戏法也给破了,这也实在没法解释了,一个水镜碎了一个水镜又来了,傻子都能明白怎么回事。
咳嗽过一声,水镜不提树叶的事,正打算跳开话题,不料想蛮子再次痛哭失声:“大师还在,当真吓煞扶屠了......”
哭着,看他的样子是又打算迈步上来,可把水镜腻歪坏了,堂堂仙家,真色使者,被个蛮子抓住抱头痛哭又算哪门子事,奈何扶屠天生就是个软弱性子,爱哭没错,更爱的是抱着人哭。
眼看着蛮子迈开脚步上前了,水镜不自禁后退一步,就在这时大山深处突兀传起一声雷霆轰鸣!
仿佛洪钟大吕震于耳鼓,那恶声之灌于心,让人不寒而栗。
蛮子被吓了一跳,顿时不哭了,循着声音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