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明观前实在有些弄不明白,风无痕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前来探视郭卢两人,就算不避嫌也得有个度啊。更何况郭汉谨和卢思芒经此一劫,何时能东山再起还是未知数,值得这位皇子花这么大心思,冒这么大风险?
话虽如此,明观前为官多年,谨言慎行的道理还是懂的,风无痕提出要求后,他只是微微为难了一阵就下令属下放行。不过,他也暗示风无痕自己会密折上奏此事,毕竟皇帝耳目众多,藏着掖着反而惹人反感。
尽管算是牢狱,不过风无痕踏进这里的时候除了难言的压抑外倒没有什么其他感觉,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熏香的气味,看来大理寺这些犯官的待遇着实不错。几个狱卒虽不知道风无痕究竟是何方贵人,但见连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明观前都恭恭敬敬地陪着,愈觉得此人身份非凡,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唯恐差事有什么闪失。
冥绝谨慎地护在风无痕身后,毕竟是牢狱重地,因此风无痕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带满从人,徐春书几人就留在了厅前,只有他跟了进来。虽说防着刺客和意外,冥绝还是没忘了主子的吩咐,几锭十两重的纹银不动声色地塞到了狱卒怀里,让那些人惊喜万分,神情中又多了几分谄媚。
郭汉谨和卢思芒也没料到只不过是他们抵达京城的第二日,风无痕就亲自前来探视,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连话都哆嗦着说不全。明观前见状随即和这位皇子客套了几句,以自己公务繁忙为名赶紧溜了,至于几个狱卒也知机地退开了去,顿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不待吩咐,冥绝就如同门神般守在了门口,锐利的眼神四处扫动,他可不想有什么不长眼睛的四处乱闯。郭汉谨和卢思芒见四下无人,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殿下,请您一定要救救下官啊!”卢思芒也顾不得什么官体,连连碰头道,“我和老郭这辈子也没这么倒霉过,竟是什么怪事都被我们碰上了。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登上了这个位置,却连连遭逢大难,如果此次皇上严厉查办,我等二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风无痕连忙搀起两人,神色却温和得紧,“汉卿,纶伦,你们不必如此。即便不说当初在福建时你们两人的功劳,这次的事情本王决计不信与你俩有关,最多只不过是失察之罪而已,断不会有性命之忧。父皇乃宽厚之主,明察秋毫之处又岂是我等为臣者能够揣测,只要你们上书服罪,他老人家体恤你们的功劳,应该会从宽落才是。”
郭卢二人起先听得糊涂,这里又没有外人,风无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官面文章,然而,两人在官场厮混多年,很快就辨明了这位殿下话中的真意,难道此话不仅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一想到这一点,他们就感到脊背一阵凉,额上也沁出了冷汗,幸好两人刚进牢狱,心情沮丧之下没了谈论的性子,否则若是话中有什么不敬,那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多谢殿下提醒。”郭汉谨诚惶诚恐道,“下官二人一定尽快将伏辩折子写迄,姚大人无辜命丧福建,下官确有罪责,无可辩驳。”他说着说着,还不时掏出帕子拭泪,一副痛悔当初的样子,“只求皇上能看在下官在福建有一点微劳的份上,准许我等戴罪立功,余愿足矣。”
风无痕暗中点了点头,心中嘉许郭汉谨的玻璃心肝,自己只是微一做作,他就能接上话头,不愧是老奸巨猾之人。卢思芒哪会落于人后,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殿下放心,下官也是识大体的人,绝不敢逃避罪责,让殿下为难。”
风无痕见戏唱得差不多了,仰天长叹一声道:“朝臣中以为本王主使此次刺杀的不在少数,想来也是本王在福建太过张扬招摇了,以至招人嫉恨。不过姚大人之死虽然无辜,但他居然敢宣淫于县衙之内,不识官体,不守官箴,实在是大失朝廷体统。幸好方志海颇懂分寸,报上朝廷时隐瞒了此事,只是单独呈报了本王,否则传扬出去,百姓不知该如何看待!”
两人醒悟到风无痕这话恐怕是说给暗处窥伺的人听的,连忙附和不已。只听风无痕又继续道:“朝臣中有的忌惮本王在福建的势力,甚至暗地里送了一个‘福建王’的称号,却不知本王如若真的有心经营福建一省之地,又岂会不和母舅通气?萧大人乃是吏部尚书,一句话就可以换一个人选,又何必让姚慕同去福建任巡抚?宋峻闲乃是出名的方正之人,若是说他和本王来往甚密也是有的,但要让他死忠本王,你们认为可能么?可惜那些人只是盯住本王不放,却不想想福建之前的局面,真是可惜可叹啊!”
饶是郭汉谨和卢思芒深悉幕后实情,也被风无痕这半真半假的话语唬得一阵迷糊,半晌才清醒过来,暗赞这位主儿做戏都是全套。两人又岂会落于人后,也接着感慨了一番,弄得在铜管旁偷听的密探一阵糊涂,他干这一行也好多年了,倒是没见过两个待罪之囚不是和自己的主子商量如何脱罪,而是态度诚恳地认罪,真是见鬼了。不过,他可不敢随意曲解这些话,监听的不止他一个,到时所有的东西整理好会一并呈交给皇帝圣裁,他得抓紧时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