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霍之尧赶出了书房的两个小丫头, 出来之后走了没两步就不约而同地同时转头看向了霍之尧书房的微弱灯光,小莲有些不明所以, 小兰想到了刚刚那气冲冲回来, 连看都没看他们一样的“容姒”,心里却生了个猜想。
“小兰姐姐, 你说少帅怎么回事啊?我说错话了吗?在夫人心里本来就是少帅最重要, 有什么问题吗?怎么感觉我那样说了少帅还生气了?你说,是不是他和夫人吵架了啊?可好好的怎么会吵架呢?我看夫人那么温和,也不像是会跟人吵架争执的人, 对少帅就更不可能了……太奇怪了……”
小兰听着身旁的小姐妹疑惑地喋喋不休,勉强冲她一笑。
或许不是小莲说错话了, 少帅那个表情更像是被她戳中了痛脚似的……夫人待他的好是他的痛脚?
小兰心中犹疑不定, 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明显了, 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唇角,再……再等等看好了……真要是……那……唉……
小丫头想来想去,可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在夜风的吹拂之下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只希望有人不会后悔就好了……
当天晚上, 因为容佩在屋内将房间整个地给反锁住了,家里的小丫鬟也自来被容姒惯得一向早睡, 等霍之尧浑浑噩噩地处理完公文, 到了后半夜习惯性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的时候却现根本就打不开了,他推了下, 刚准备开口叫容姒,却突然反应了过来,此时房间里头睡着的人应该是容佩才对, 容姒现在已经在陆家了……
霍之尧的手轻轻贴在了门上,愣了好久,才终于没再推门,转身就往外走了去。
此时,屋里头,睡得极浅,被霍之尧这推门声直接就弄醒的容佩惊恐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好一会,才终于听到了男人缓缓离开的脚步,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随后伏在枕头上,眼睛便红了一圈,等彻底听不到霍之尧的脚步声之后,才快速地下了床,将桌子椅子什么的,全都推到了门口挡在了那被她反锁住的房门前,整个人才靠在门板上,犹如脱力一般缓缓滑了下来,蹲坐在地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姐姐……家泓……呜呜呜……”
第二日,因为腿疼外加上晚上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胃里一直在闹腾的霍之尧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现外头已经大亮了,他捂住额头猛地坐了起来,自己穿戴好衣服,便出门锻炼去了,这是他自小就养成的习惯,不论寒冬酷暑从未有一日懈怠过。
而等锻炼完了,他习惯性地来到了偏厅,饥肠辘辘地现厨房竟然根本就没给他摆下早点,霍之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快速地去了厨房。
一迈进去,就现两个婆子正坐在厨房外头的一个槐树下正唾沫横飞地交谈着,看到了他才稍微收敛一点,一见霍之尧那严肃的表情便立刻噤若寒蝉地跟在了他的后头。
等到进了厨房里头,霍之尧就更气了,只因为里头竟然只有小猫两三只,其余的人根本就没了踪影,这本该是他用餐的时间,这些人不该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怎么全都跑了个没影了。
当场霍之尧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地了好一通大火,要知道自从他继承了少帅的位置,将所有的权力都从他父亲的手中夺了过来他就再也没有喜怒形于色过了,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还是现在正饥饿的缘故,竟然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了一通大火之后,便立刻命令厨房里头的所有人都立刻去大厅里等他,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厨房里所有人都站在了帅府的大厅里,低着头等着霍之尧的训斥。
等他训斥完了,说自己这个时候连早餐都吃不到一口,留他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处的时候,管理厨房的老管家这才惊慌地扑通一声朝着霍之尧跪了下来,“少帅开恩啊,这……这……少帅的伙食尤其是早膳与夜宵,夫人几乎从来不让我们插手啊,今日少帅用膳的时间又比平常晚一些,我们就把帅府里其他人的早点做完了,就歇息了……我们真的不知道少帅您现在还未用膳……求求少帅千万别把我们赶出去啊,在这里的所有人后头都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求求少帅开恩啊……我们马上就去做,马上就去做……”
一听老管家这么说,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直接就跪满了一厅子的人。
看着霍之尧心头的火气更甚了,深吸了口气之后说了句下不为例便立刻挥手让这群全都下去给他准备早餐去了。
等那些人差不多忙活了半个小时的功夫,霍之尧才终于热腾腾的早餐,看着倒是令人食指大动的样子,可直到尝到了嘴里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跟容姒做的根本就不能比。
越吃霍之尧的脸色就越黑,只看得站在一旁管理厨房的老管家都有些战战兢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了,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做到帅府的管家不容易,要是被赶出去可就麻烦了。
“少……少帅……是不是有哪儿不合您胃口?我叫底下的人全部重做?”老管家轻声询问了句,可却见霍之尧根本就没理会他的意思,想到平时夫人跟少帅感情不错,便立刻调转了话头,“夫……夫人是不是出门去了?不过这一回她倒没提前跟我们交待,让我们要注意着您锻炼之后就立刻将早点拿上来,因为那些事情平时都在夫人在做,我们的厨子肯定是比不过夫人了,夫人确实是将少帅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上一次她见少帅你那一碟子腰果炒香芹一点没碰,后来还提醒我们下一回给你做菜别加芹菜了呢,说您必定是吃不惯呢,这一点我们就比不上夫人了,跟少帅您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少帅你原来是不吃芹菜的……”
这头,老管家努力地提着容姒的事情,来平息霍之尧的怒气。
那头霍之尧夹起一枚小笼包的筷子却忽然一顿,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怔然。
原来他不喜欢吃芹菜吗?他以为他是自小苦过来的,什么都吃,原来他不喜欢吃芹菜吗?
这么想着,霍之尧下意识抬头朝自己对面的椅子看了过去,以往每天早晨,容姒都会坐在那儿,有时候也会陪着自己吃会,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吃东西,以前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才忽然察觉到对方指不定正好在观察自己的表情呢,看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的第二日桌上便会有,不喜欢的比如芹菜吃过一次之后竟然再也没吃到过了。
霍之尧怔怔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椅子,恍惚间竟然好似又看到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容姒坐在那里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着他的样子。
一瞬间,心口那忽然就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直疼得霍之尧差点没拿住筷子,那枚鲜嫩多汁的小笼包则直接就掉进了那碟子醋里头,醋汁直接就溅到了他的手指上。
他循声看了过去,那头的老管家见状瞬间就停住了嘴,以为霍之尧是生气了,站在一旁便不敢再说了。
霍之尧看着那被醋汁沾染的小笼包,好一会,才缓缓动了动筷子,将其夹了出来,直接就递到了最终。
那浓重的醋酸味一瞬间就在他的口腔里头的弥漫了开来,可他却毫无所觉地咀嚼着,随后将其咽下。
咽下之后再看那满桌子的早点之后,霍之尧动了动嘴唇,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丢下一句吃饱了就立刻离开了偏厅。
徒留下那老管家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更不知道霍之尧到底会不会赶他们出去了。
等离开了偏厅之后,他在帅府里头的院子里走了两步,竟然就下意识地走到了那前几日容姒给他庆祝生日的小凉亭里来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腿脚地走了进去,却现里头的石桌上竟然还残留着那晚的红烛油,只是那一桌子容姒用心做出来的菜他却是一口都没尝过,也是那一日他是与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想着他的容姒的最后一次见面。
霍之尧坐在了凉亭之后,脑中根本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当晚的星光、烛光,容姒的笑容与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支舞来……
做了好一会他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地离开了凉亭,可是离开了凉亭他又能去哪儿呢?这帅府几乎每一处都是容姒留下的身影,池塘边与小兰、小莲两个小丫头一起放过花灯,秋千下她曾坐在哪儿玩过,花园里的路也被容姒走过,甚至他们还在这里学过舞。
仔细想一想那个时候的容姒,霍之尧从没想过她会那般笨拙,好好的一个舞步就是怎么都记不住,每回都要低头认真地看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一二三四,他记得教她学舞的时候,看得最多的便是她的头饰与乌黑的……
这么想着,霍之尧下意识地勾了下嘴角,随后笑容渐渐淡去,快速地往书房走了去。
不能想她了,不能再想她了……
他的妻子是容佩,对方也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他不能再想容姒了,不能再想她了,他要开始适应没有容姒的生活,没了容姒自己那前二十年不也这么好好地过来了吗?
还是过去处理公务去吧,等容佩想通了,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了,就可以了。
那样就可以了……
霍之尧越想,脚步就越快。
直到他快速地推开书房的门,一步跨了进去。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便强逼着自己完全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不得不说,这样的办法还是极为管用的,投入进了工作,霍之尧真的就没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他的工作按计划完成了一小部分,整个人便习惯性地离开了椅子,往帘幔后走去。
可等霍之尧微笑着掀开帘幔,笑容便立刻僵在了他的嘴角之上。
哦对了,容姒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那仅仅只是落了一片叶子的软塌,脑中回想起的却是容姒那恬淡的睡颜来,她在陆家也会每日中午睡在陆家泓书房里的软塌上吗?会吗?会吧……
霍之尧坐在了软塌之上,学着容姒也靠在了那软塌之上,抬头看去,整个人便瞬间怔住了,只因为他竟然看见了那红木的窗棱之上,竟然被人用小刀细细密密地刻满了他的名字。
霍之尧,霍之尧,霍之尧……
摸上去只感觉手下凹凸有状,棱角分明。
他以为她是在这里头在看书,原来并不是,她……
容姒因为所受的教育与她的妹妹容佩不同,所以从来都是内敛的羞涩的,除了喝醉了之后会小声地说喜欢他,其余时候他就再也没从她的口中听到过一句喜欢,而实际上她却将所有的喜欢与欢喜全都刻在了这窗棱之上,要不是自己今日心血来潮躺在软塌之上躺了一会,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背着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霍之尧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胀,顺着那一个个霍之尧挨个摸了过去,直到摸到最后一个名字,忽然就感觉指尖一疼,一滴血珠瞬间就从他的指尖溢了出来。
霍之尧连忙收回了手,生怕自己的血染到了那窗棱之上,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现那最后一个名字可能是因为刚刚刻好的关系,并没有经过容姒的仔细打磨,所以上头还留了许多小小的木刺,自己便是那那样的木刺刺破了手心。
这一刺就像是直接就刺进了霍之尧的心中,他抬起手来看向自己的手指,莫名就觉得嘴中有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