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心中积压着常年难消的痛,像今夜这般痛快纯粹的笑又能有几次?
索性便抛了自己的所谓面子和尊严,换她一次真心的笑又有何妨。
月光下,她笑声清越而明朗,伴着潺潺水声听在耳中愈显轻快。
苏离一只手搁在木板上,垫着下巴看她。
“笑够了?”过了好半晌,见顾长歌笑声渐缓,苏离瞪她一眼,“笑够了就准备走了。”
“咳咳...”被笑噎了嗓子,顾长歌咳嗽两声,问道,“怎么,你不上来?”
“这木板不大,我上去怕它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苏离摆摆手,“你一个人老老实实在上面待着就行,别没事儿老操心。这坏毛病得改!”
嘿,关心他反倒是自己的错了?
顾长歌挑眉,“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们俩还是轮流来吧...”
“轮流来?你在泡在水里推着木板,我一个大男人坐在上面被你伺候?”他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不满,嘴里还嘟哝着话,“不行不行,我是想被你伺候,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伺候!”
顾长歌没听清他后面嘟哝着什么,只见他前面那睁大了眼质问自己的表情就知道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别有事没事就逞能,这坏毛病得改!”顾长歌拿他的话来回他,让苏离又一阵气闷。
他正想再驳她两句,却又听见西北方向蓦然一声巨响。
轰轰一声震天响,仿若雷霆乍惊,震得水面荡了又荡,顾长歌一瞧,不对劲儿!这水面明明是又涨了许多!
苏离哗然大喊:“顾业,抱紧木板,又垮了一条坝!”
震天巨响声中,苏离的声音依旧清晰,顾长歌脚下一挪跳入水里,同时眼疾手快一紧抱住木板,刚抱紧,身形便被突如其来的浪给拍在了背上,水流突然凶猛了数倍,一层层浪铁板一般拍打在人身上,洪潮狂涌,冲着抱紧木板的两人瞬间顺流往南边撞过去。
这洪浪本就浑浊,又是在夜里,除了面对面抱紧木板的两个人的彼此那张脸,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很危险,且不说这水下激流暗涌,就光是水面上漂浮着的杂物一旦撞在人身上,那也能伤得不轻。
“不好!”苏离大喊,“这木板要裂了!”
顾长歌心惊,果然感觉到手臂间有一块地方出现了一指宽的裂缝。
随即“咔擦”一声,手肘处一空,还没有什么动作,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两人间的木板被有一个浊浪彻底打裂成两半从两人胸前被冲走,黑暗里一个胸膛紧紧拥过来,顾长歌被“砰”一下搂在怀里,耳边是苏离急切而低沉的声音,“抱紧我!”
顾长歌一把搂住他的腰,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本来被整个护在怀里,顾长歌挣扎一下霍然探出头来,黑暗里眸子尤其晶亮,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模模糊糊立柱的枝杈。
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在东南方看见一棵半淹的树,她喊道:“苏离,我们前面不远处有棵树,我隐约记得它的方位,等会你注意我的动作,我们抱住它。”
“好!你注意安全!”
激流中两人被浪带着极速前进,顾长歌得到苏离的回复之后,便稳住心神盯紧黑暗里那团影子。
近了...
就是现在!顾长歌猛地伸出手抱住树身,上身紧紧贴在上面,下半身却狠狠一荡,电光火石之中,她分明听见苏离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松。
便见苏离身形一坠,顾长歌大惊,一只手勾住树,一只手捞住苏离衣领,长腿一勾,顺势勾住他的腰。再用尽全力猛地往上一提。
“苏离,抱住树。”顾长歌一声高喝,苏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树身。
终于能够缓口气,顾长歌两只手再度抱紧身前的树,看一眼对面狼狈不堪的苏离,见他只是脸色白,放心下来长叹口气。
苏离呼吸有些沉重,动作也稍稍有点僵硬,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苏离?”顾长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脸色未免也太白了吧,轻声喊了句,“你怎么了?”
“嗯?”苏离终于应了一声,半阖着眸子白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还能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心塞。”
“呃...”心塞什么?顾长歌只觉得眼前这男人心,才真真是海底针。
“方才危机之中,你喊了句什么?”
......顾长歌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瞟他一眼,说了什么,认真回想,想了好半晌才道:“苏离,保住树?”
苏离闷闷点点头,“那你再想想,我跟你说的什么?”
“你注意安全?”
“不是,再想!和你那句很像。”
顾长歌皱皱眉,一时不知道这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抱紧我?”
话音方落,苏离飞快又幽怨的瞪她一眼。
顾长歌突然有点儿哭笑不得,合着这位爷在为了两句话揪心呢!
“刚才那种情况,你不抱紧树,难道还要来抱紧我?”
苏离不说话。
“若我喊着你抱紧我,现在咱俩说不定就直接奔着南边一去不回头了!”
苏离直接低下头不理她。
嘿!顾长歌觉得苏离这人委实是有些无理取闹,干脆直接闭嘴不再自讨没趣地搭理他。
洪水渐渐缓了下来,但水位却是涨了又涨。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沉闷。
半晌还是苏离闷着嗓子瓮声道:“咱们总不能停在这里不动了吧?”
“不行。”顾长歌摇摇头,“既然能垮第二道坝,说不定第三条坝什么时候会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四面茫茫水域,淹没两岸,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苏离环视一周,再转头看过来时,瞳眸深深。
“小叶子,我们砍了这树,随树漂流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