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只是低头垂泪,虽然点了头,却将手帕拽得紧紧的,在常氏与陈氏看不到的方向咬牙切齿,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
明鸾悄悄放下门帘,心中警惕更深了。其实依照她两次偷听到的情况来看,章家四叔的话是打了折扣的,带走太孙的明明是章家的人,他这么做一方面可以减轻章家的罪名,另一方面也是给太孙打掩护,不过他在狱中吃了那么大苦头,又对太子妃有点意见,或许对沈氏也有点意见,借机撒谎报复一下沈家也有可能。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章家人能安安全全地活着就行了。
然而对沈氏来说,章四叔的供词却连累了她的娘家亲人,她心中一定无比怨恨吧?
明鸾完全不可怜她,直到现在还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对婆家人撒谎的东西,会有今天都是她们姐妹自找的!
有了林氏传来的消息,常氏等人都安心了许多,到了第二天,冯兆南把守在侯府内的人手撤走了,只留了几十个兵丁守在外围,以防万一,但不再阻止章家人出入,只要章家人向官兵报备,并且带上一两个兵丁随行,他们想去哪里都没问题。
南乡侯也被放了回来。
明鸾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祖父,他高高的个子,腰板挺直,虽头有些花白了,看起来却十分健壮,很有些老将气质,年轻时必然是个阳光派的帅哥,只是眼下神色有些憔悴。老夫妻俩一别数日,再见却仿如隔世,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含泪以对。
章二爷满面堆笑地安慰父母:“父亲平安回来就好,听说四弟也停了刑,大理寺已经传了大夫去给他治伤了,只等上头结案,就能放出来。差事是不能再当下去了,但只要能保住性命,便比什么都强。以咱们家的家底,还养不活他么?”
宫氏大煞风景地在旁边添了一句:“可惜四弟妹没福,这会子不知怎么后悔呢!”
众人齐齐盯了她一眼,她自知说话造次了,却还不服气:“我说的是实话啊……”
常氏叹了口气,对丈夫道:“四媳妇儿也不容易,若不是她回娘家求情,启儿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她被父母所迫,为了救人,也只得依从父母之命了。等启儿平安回来,咱们再去林家问问,看能不能把媳妇儿接回来吧?”
南乡侯板着脸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四这回是做错了,当初为了点小口角不肯救人,就已经不对,如今又……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皇上已经醒了,若太孙真的……”他欲言又止,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进屋。常氏也沉默着跟了进去。
宫氏拉着丈夫小声嘀咕:“父亲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家还真要为太子去死不成?!”
章二爷瞪她一眼,甩袖进屋,宫氏暗暗跺脚,瞥见沈氏神色憔悴,翘了翘嘴角:“大嫂子,你是担心沈家老爷么?听说他在牢里头受了不少刑?唉呀,这可怎么好?四叔那样的大小伙子都撑不住,沈老爷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沈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进屋去了。宫氏被她这一眼惊住,好不容易醒过神来,啐了一口,便叫过儿子女儿和丫头婆子们:“赶紧回院去瞧瞧,几天了,也不知道被人搜刮了多少东西去!”
明鸾左看看,右看看,见章家人进正屋议事的进正屋议事,回自家院落检查的回自家院落检查,自己该去哪里好?在正屋熬了几天,睡又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她已经很累了,很想睡上一大觉,但又担心那些“大人们”商议事情会商议出什么岔子来,犹豫不定。
算了!明鸾咬咬牙,决定去正屋旁听。现在皇帝醒了,局势又有可能生变化,万一他重新掌握大局,追究下来,章家人可是有“出卖”太孙的嫌疑,至少,在太孙找到之前,这个嫌疑是洗脱不掉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她来到正屋门前,踌躇着不敢进门,生怕被长辈看到了会直接赶她出来,便留在门外再次偷听,只来得及听到便宜祖父南乡侯说一句:“这回咱们家的爵位是保不住了,若皇上追究下来,我也躲不过去,只盼越王一伙迟迟找不到太孙,不然……”便被人从身后扯了一把,她正听得心急,不耐烦地回过头,正看见陈氏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无奈地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陈氏拎起女儿回院,一路上都在数落:“也不知几时养成的坏毛病,居然学会听壁角了,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明鸾板着脸生闷气,只当她放屁。
刚走出正院大门,合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喧哗,陈氏忽然抖了一抖,咬着唇拉住女儿躲回院门内,见有婆子从外面飞奔过来,忙问:“前头是怎么了?!”
那婆子激动地叫道:“是舅老爷来了!”说罢也顾不上陈氏,便跑进屋里报信:“侯爷,夫人,舅老爷来了!舅老爷带着圣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