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走进自家宅门,在前院里就听见祖母张氏在客厅里说话了:“你们将军的好意,我都明白了,但东西还是收回去吧。他一家子在西北多年也不容易,何必这样大包小包的?难不成他不送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念他的情义了?既然要回京任职了,这也是好事,在京城做官不比在西北的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有好东西,他还是留着做更大的用处吧。”
赵琇心中惊讶,原来这汪家还真与自家有旧?那她怎么从未听祖母提起呢?论起有交情的武将人家,最亲近的当然要数柱国将军曹家,此外还有镇江总兵等数位地方上的武将,以及几位辽东的守将,都是祖父旧部,这些人家都与赵家二房有通信或直接来往,逢年过节也有走礼。可姓汪的武将,还真从来没听说过。
客厅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年纪挺大了,大约是汪家的管家,但跟平日常见的大户人家管事相比,似乎有些不够圆滑。张氏的婉拒让他有些无措,一个劲地说,这是他们家将军嘱咐,一定要送到侯府来的,代表了他们将军和太太的一番心意,如果张氏不收下,那一定是他家将军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请张氏多多恕罪,云云。
赵琇在外面都听得无语了,心想这汪家是什么来头呀?怎么送个礼还强要人家收下的?讲的话听起来似乎很谦卑,但总透着一股厉害哄哄的架势。如果不是这位管家说话时,语气透出的无措清晰得连院子里的她都听出来了,一定会误会他仗势欺人的。建南侯府如今在朝中没有实权,靠的只有圣眷,那些真有权势的高门大族对着建南侯府的人仗势欺负一下,并不出奇,可汪将军是谁呀?那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张氏看来对这汪家也不怎么待见,无论那管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收下礼物。那管家无奈之下,只得告辞了。
赵琇在外头听见,便回头向身后的碧菡使了个眼色,然后快走几步进了二门。汪家管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们主仆一行,而是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张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客厅,赵琇连忙迎上去:“祖母,刚才那是汪家派来的人?汪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张氏看到她回来了,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就在孙女的搀扶下往正院里走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赵琇的问题:“你这是刚从王府回来?怎么去了这样久?可见着王爷了?王爷今儿气色怎么样?”
赵琇只得回答道:“王爷精神好着呢,今儿我陪他足足聊了半个时辰,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若不是世子一再提醒他别劳了神,他还想继续聊下去呢。刚好烟霞姐姐端了药过来,王爷吃了药就去歇息了,我才告退的。”
张氏听了就奇了:“既是只陪王爷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你怎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赵琇笑道:“离开王爷的院子以后,我到世子院里坐了一坐。上回中秋节时,蒙他费心,送了我那么多好礼物,我样样都喜欢,自然要向他道谢。世子还说呢,如果我对那些洋文书真的这么感兴趣,宫里书库收藏的洋文书,他都可以帮我借出来。我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真是高兴极了。如果真能把宫中藏书借到手,也不必拘泥于洋文书,把每一本都抄一遍,咱们家也能多好多书呢。”
张氏有些担心:“这样合规矩么?宫中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万一世子这么做是犯忌讳的,你岂不是害了他?依我说,本国古往今来的书就够多的了,家里的这些藏书,你都还只读了不到一半,何苦又盯上了洋文书?即便真想收集,也用不着从宫里借。威家商行与咱们家那么熟,你让他们替你回英吉利国捎带几本就是了,一小罐茶叶,管拉十箱八箱来。”
赵琇笑了:“那不一样,我哪儿知道威尔斯家商行的人能从英吉利给我带什么书来呀?捎一次就要一年功夫,太麻烦了,两管齐下不好吗?放心,世子还没糊涂,他既然能把书借出来,自然是问过上头的。况且我又不会丢失或弄污了书本,只是抄写一遍,就还回去了,大不了我去王府抄,这样宫里就不会知道他曾经把书借给我了。不是我盯着洋文书,而是本国的书虽说多到读不完,但洋人的书也不是全无用处。有些东西,是外国人研究得比咱们深的,多学着人家点不好吗?就算不学,也要知道人家都做了些什么,万一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张氏叹了口气:“你这理儿虽是对的,只是外洋之人,能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学的?也罢,就当是个消遣吧。只是你也要有分寸,虽说咱们家跟王爷和世子不是一般的情份,但你一天天大了,也当注意男女有别,别总是往王府跑。虽说你与世子都是坦荡荡的,但架不住世人非议。你自己名声受损,还要连累世子清名,就不好了。想要借什么东西,就让你哥哥去借。若把书借过来抄写也无妨,那让你哥哥转交也是可以的,也不愁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赵琇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心想让哥哥赵玮出面传递东西,确实是可以的,就是这么做,总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高桢……
还有,她给高桢做了新衣裳,要是托哥哥送过去给他,为了不让哥哥吃醋,莫非还要给哥哥也做一套?
赵琇心里哀嚎一声,等回到房间里,才反应过来。她问汪家的事,张氏好象根本就没有回答?当时张氏提醒她别老是去王府,到底是真的想提醒她,还是只想转移话题?
晚饭时,她忍不住再问了一次。这回张氏顿了一顿,同样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