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是被黎叔带着出了海,去找陈公博。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委屈地嘀咕道。
晚上回家的时候母亲正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我将书包放下来问母亲:“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母亲不搭理我,继续扶着父亲走路,我又问道:“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母亲说道:“江绒,你最好别找我打。”
父亲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过几天吗?”
“我不信,你是骗子!”我瞪着父亲吼道,然后看向母亲继续问道:“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江生在梨园学艺的时候,哪怕三个月不见他我也忍得住,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回到三里屯,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出海去找难逃的陈公博了。
“先进屋。”母亲扶着父亲走进堂屋,然后拿着竹尺向我走来。
我瞪着母亲,转身就一头撞向墙上。
“江绒!”
母亲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滴到领口,我头脑剧痛,昏迷不醒。
我在睡梦中看见了江生。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一般,在我和小五玩泥巴的时候,远远地喊着我的名字:“江绒,江绒,回家吃饭啦。”
江生带着我穿过开满海棠花的小巷,穿过红枫叶铺满的树林,穿过杨树叶子哗哗而落的小山坡,还有人烟稀少的胡同小道。
江生时常会捏着我的脸说:“江绒,你这样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江绒,你不可以像个男孩子一样调皮。”
“江绒,以后别这样了,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读书哦。”
他的光影在我的脑海里温润如玉,即便他在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从不火,被我不小心弄疼了也只会皱皱眉头。
只有他会在我犯错的时候将我当成宝贝看待,我甚至有时候专门惹他生气,或是装作不理他。
我撕了他的书,抢了他的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其他女生给他写的信偷偷地扔掉。
年幼的我,将伤害当成了爱,将他对我的包容,当成自己肆无忌惮的资本。
我后悔了。
是不是正因为我的任性,他才在离开三里屯的时候走得那么决绝,甚至都不想要通知我一声。
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剧痛,我迷茫地望着正趴在床边哭的母亲,问道:“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母亲说:“你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想去找他,就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出海留学去找他。”
我随即爆出声嘶力竭的哭声,不顾一切地喊着江生的名字,眼泪顺着耳畔流进耳朵,打湿枕头,像是川流不息的小河。
从那之后江生真的就没有再回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杳无音讯,像是消失了一般。
江生离开北平之后,小五很少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到我家,以前他总会站在门口喊着江生的名字。
“江生,江生,出来玩儿喽。”
而今小五路过我家门口看见我蹲在院子里写作业时会问道:“江绒,要不要出来玩儿?”
江生走的时候也没和梨园的师兄弟们告别,没有和秦长卿告别,喜儿有一次偷偷跑出来找江生,得知江生离开北平再也不会回来后,他伤心地哭起来,哭得很是委屈。
后来秦长卿许久不见江生来教室找他时也得知了江生离开北平的事情,他皱着眉头,最后没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我们这一生会认识很多人,很多时候觉得会相伴一生一世的人,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记得再深刻,随着时光的消磨,岁月无常的洗礼,也会逐渐忘记。
我的脑海里时常想起江生临走时跟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读书哦。
还有母亲跟我说的,你想要去找他,就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出海留学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