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广阔的长江水面,有两三点渔火,夏占魁所在的兵轮停在江中。夏占魁对瑞澄非常不爽,他在城陵矶就看出瑞澄已经没有抵抗的意志,只是想着逃跑。瑞澄身为一个封疆大吏,身受皇恩浩荡,还是皇室宗亲,竟然做了临阵逃兵,真是旗人的耻辱。夏占魁即使对瑞澄再多的不满,还在立刻召集人马,乘兵轮顺流入汉口。
兵轮顺流而下,速度比瑞澄他们来时快多了。夏占魁并没有莽撞的直接登陆刘家庙码头,而是把兵轮停在距刘家庙码头一里远的下游处。兵轮停在江中央,只派去两艘小艇上岸刺探岸上情况。
兵轮上的灯光都用厚厚的硬纸板设下灯罩,江岸上人根本发现不了兵轮的存在。漆黑无星无月的夜里,给夏占魁偷袭刘家庙做出最好的掩护,夏占魁在兵轮上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天助我也!”
漆黑的江面,夏占魁两眼放光,远处刘家庙的轮廓隐隐约约。夏占魁建功立业之心更切,他``是秀才当兵,读的是圣贤之书,地地道道的湖南人。科举场上不得意,他毅然投笔从戎,誓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曾国藩一样成就一世伟业,扶佐圣君,治国,平天下。
如今朝中有奸臣当道,君权旁落,一帮老朽党争误国,还有一个活曹操暗中牵系这北洋大权。朝野又有乱党闹事,竟然倡言什么狗屁革命,占据武汉三镇,意图反清。天下多事之秋,正是他夏占魁一展心中报复,匡复社稷的好时机。
夏占魁部一千多号人,正紧张有序的顺着绳梯下到兵轮下的渔舟上。既然不能在刘家庙码头登陆,选在这里的一片浅滩登陆,兵轮是靠不了岸的,便只能使用渔舟。渔舟是零时征调的,更确切的说是强抢附近渔民的,夏占魁向来认为,官抢民,天经地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都是当今天子的东西,他夏占魁奉旨平叛,自然有权任意调度。
太平天国时期,湘勇善战的威名即已传扬宇内。如今夏占魁部都是纯正的湘勇,光绪三十二年,湖南的那场爆乱,声势之浩大,犹胜过今日的武昌爆乱,就是在那场平乱过程当中,他立下不小的军功。他手中湘勇,个个都是见过血的狠角。看士兵们一个个从剩梯滑落在渔舟,动作精熟,透着彪悍。只是他们身上背的武器,五花八门,比起湖北新军和北洋新军,实在是差的十万八千里。夏占魁的岳州巡防营能够满编,已经非常的了不起,他拿不出再多的前去装备部队。清末的地方部队,吃空响,扣军响是惯例,像夏占魁这样满编的都别有用心之人。
夏占魁可能也穷疯了,瑞澄叫打刘家庙,他一路盘算,觉得划得来。他野心不小,不止要拿下刘家庙,还想乘胜追击,收复汉口。汉口可是仅次于上海的通商口岸,富得流油。
夏占魁想,只要将士效死,拿下汉口不成问题。汉口即无城墙,还不是说进就进。如何使将士效死?夏占魁也反复考虑到了,如果是保卫家园,将士们即使不用他动员,也会效死拼杀。可是现在不是保卫家园,汉口被革命军占领,跟这些湘勇没有毛关系。非常崇拜曾文正公的夏占魁,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激励将士效死的办法,打下汉口之纵兵三日,抢个够本。当年曾文正公用此法抢下南京,今日他夏占魁用此法抢下汉口。底下将士确实被他打足了血气,仿佛汉口已经是一个扒光衣服的娘们,就等着他们提枪上阵。
一想到汉口的富有,夏占魁就口水直流,真的是穷疯了,也不量量自己的实力,却把如意算盘打得怦怦响。在漆黑的深夜,夏占魁两只眼睛闪着贼亮的光辉,发出一阵低沉的奸笑。
即在夏占魁眼前无边的黑暗江面,还是有几艘渔船,有意无意的在兵轮身边徘徊。在兵轮上用纸板罩住的灯光,从渔舟上还是可以隐约的看见,但是从兵轮上,完全看不到渔舟。这些黑灯瞎火在长江水面漂移如常的渔舟,都是汉口打了十几年的老渔民在操纵。这些老渔民,即使在没有任何灯光的夜里,也能在汉口的这截水面来去自如。
夏占魁的兵轮刚进入汉口水域,即被这些老渔民吊上。夏占魁纵兵抢渔船,闹得欢腾,自以为非常隐秘,其实被他们盯得死死的。特别是天黑之后,这些老渔民胆子更大,靠得更近。清军向来走到那里,就胡作非为到那里,夏占魁纵兵抢渔舟的事情,更是使他们恨之入骨。即使没有哥老会和国民党的托付,他们也会主动去这些清兵来了的情报通知革命军政府。
李西屏是通过中情局,即原来的哥老会情报系统,在汉口长江口岸布下数量庞大的渔民探子。只要夏占魁走近汉口水域,他就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