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革命军指挥部。
大挂图前,李大帅瘦小的身板晃了几晃。这时他终于弄清楚了,北洋军的意图是要撤出湖北。消息终于确定了,段祺瑞都已经向汉口外国领事发出外交照会。
进攻者被迫撤退,被进攻者反而开始了追击,辛亥阳夏会战的战局在这一天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但李想的乘胜追击为时已晚,北洋军大部已渡过三道桥,进人孝感。北洋军井然有序的往北撤退,一路撤退必经的要塞全是重兵把守。据报,李西屏把守的广水城外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北洋军……
这时,他那发热的大脑又被另一股燥火冲乱了,他开始感到浑身发冷。
李大帅忙命人叫来曾高、林铁长和周吾研究对策。北洋军的企图既已暴露,很显然,再守广水无异于在武胜关前与北洋军决战,无异于引火**。和革命军队决一死战,不正是北洋军所希望的。革命军的优势在于利用广大良好的群众急着,游记运动中消灭北洋军有生* 力量。而徐树铮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和革命军决战的机会?
李大帅不能再给北洋军决战的机会,如黄村那样传奇的突围方式可一不可再,他说,“若广水城李西屏师被北洋军缠住吃掉,马勒个闭,我还拿什么革命?连这场战事再度逆转都有可能!”
众人均赞同:“大帅所言极是。”
于是李大帅一边踱步,一边急急口授给李西屏的电令:
广水战区司令长官李西屏:军委会着令我部力避决战,撤离广水,火速突围。
……
“敌人撤走了!退兵啦!”
北洋军撤出汉口的消息不径而走,安陆城的军民同声欢呼,直上霄汉。
入夜,李想、曾高和管家小妹三人奔上街头,街道上华灯齐放,提灯游行的队伍填衔塞巷,宛如一条游动着的火龙。孩子们两手各提一盏彩色灯笼,在人海中穿行嬉戏。
北洋军的撤退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又是理所当然。
这些天接连的打击,使北洋军损失惨重,不但折去两个混成协,近半的军需物资,大部份骑兵被歼,损兵折将近七千之众,这是进攻也没有过的损失,加上京汉补给线被断,撑下去实与自杀无异。
李想正猜到北洋军会退兵,还定下以快骑追击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连夜退走,一眨眼已经推出汉口,且是退得完美,退得无懈可击,情报确定之后想要阻击为时已晚。
走在街上,满街的欢喜,李想脸上却阴晴不定,李想实在是不甘心看着北洋军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湖北。曾高的手探过来紧抓他肩头,虽带点颓丧却肯定地道:“我们绝不可因一时冲动,要全革命军战士为我们犯险。”
李想如触电般的闪开曾高的魔爪,像泄气的皮球般露出苦笑,无奈地点头。
总体看来,敌人退而不乱,而军力则是自己的数倍,这样仓卒追去,就算能取得最后胜利,亦必付出惨重损失。
本来被李想情绪感染,也是闷闷不乐的管家小妹跟在他们背后,看到李想这个摸样也忍不住一笑如春风。
李想和曾高在街上逛得无聊的他们,最后却躲在一间酒馆内喝闷酒,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吧。善后工作自然交由黄光中和林铁长等人去处理。对于两个懒惰之人来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因为他们知道,今夜过后,他们就再没有偷闲的时间了。
在辛亥年这场大革命来说,革命的大业已现曙光,但何时才能实现民主共和,却是遥遥无期……
眼看成功在望,侵入湖北北洋军覆灭之际,忽然发现竟功亏一篑,最是令人怅然若失。
对喝两口闷酒后,李想斜睨曾高一眼道:“一向以来,你是不大爱喝酒的,为何跟我到达汉口后,每次我劝酒你都不拒绝?而且,连烟也学会了抽。”
曾高呆了半晌,想起在汉口,在这革命路上血与火的岁月,苦笑道:“酒的一个好处就是使人忘记冷酷无情的现实,沉醉在梦乡中,只可惜无论我喝多少酒,仍清醒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战场之上,每天都要鲜活的生命死去,不喝酒抽烟,我怕我会疯。或许大帅会嘲笑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哈,革命军的道路,何时才是尽头?还要流多少同志的鲜血,才会成功?”
李想拿起酒壶,骨嘟骨嘟的灌了十多口,任由口角泻,出的酒花洒得襟前尽湿,然后急促地喘气道:“我决定甚么事都抛到一旁,立即赶往南京,上海,搅乱和议,谁阻我便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