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呼啸的北风声中,夹杂着一列列全副武装军队四处调动的响动,还有出动配属骑军战马的长嘶,真是全城戒备,使人意识到汉口还处于战时戒备状态。
抬头而望,汉口城随处可见鲜红的五星红旗,也即汉口革命军的大旗,却正随着纷飞的雪花翻舞,车马军队就风雪肆掠的汉口大街之上行进戒备。
风雪逐渐停息,西天晚霞似火,夕阳即将西沉。西沉的残日离地平线很近,如一竿残照。
借着夕阳余晕,俯瞰武汉三镇,只见城市外面,一片广阔荒寒的景象,老树枯枝纵横,山峦错杂堆叠;行行重行行,暮色沉沉,唯有近处的平沙衰草,尚可辨认。
李想在烟雨小楼,从凝望室外渐渐星斗横斜的夜空,到听任室内木炭延烧聚结似花,还有紫砂茶壶不断翻滚的山泉水,放入茶叶散开的茶叶芬芳,都是李想在此长夜漫漫,沉浸思念之中,陷入整宵难以入睡的相思之情。
眼前人,是还他相思之人,却不是~ 他思念之人。离情别意,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变得深刻。梅迪煮茶时的各种表情和动态,总是令李想有一种错觉,像是看到当初的汤约宛。不忍分离的心情,越来越苦涩。
昏黄暧昧的灯下,李想和梅迪对面而坐。轻曼的玉人素面军装,为李想倾上一杯,也为自己倾上一杯,她捧杯轻啜浅尝,在李想色色的眼中变得姿态极是撩人。
李想轻吁了口气,她未施粉黛、装束英姿飒爽,李想想借眼前美色浇灭相思愁,却是引来欲,火焚身,由秋波频盼而终于入忘了相思,然而这却只能增添**憋死今夜无法入睡的烦恼,真可说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了。
幸好是坐着!李想拿起茶杯挡着脸浅尝一口,放下抚膝说道:“很久没有这般闲情逸致的心情了。唉,汉口也该平安地过个年了。不过,中国想要过个平安年,就难啦……就说九江吧,为马都督毓宝驻节之地,安庆则三易都督。试想各地都督能够放心私心,稍稍有一点革命党人的觉悟,组织联军北伐,任是袁世凯其中哪一支军队,抵挡不了这股洪流,哪轮得到北洋干预革命?我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南军竟然在窝里争斗的这么欢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莫过于此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梅迪摇摇头,欣然道:“大帅此言一针见血,精辟之极!这确是那些某些举义南军的真实写照……孙都督毓筠,近与大通分府黎宗狱,因兵饷事,大生冲突,兵匪乘机勾结,四出劫掠,因之市面萧条,景象甚惨……孙、黎皆不应以小怨害大谋,以私仇败公义,均可谓不识大体。然探诸舆论,多不直黎。”
梅迪掌管大元帅府机要,军统和中统收集的资料她都看过,南军和北军的动态她一清二楚。
李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道:“不能指望他们,可是现阶段要对抗北洋,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临阵磨枪,现在对湖北革命军军队扩建是来不及了,至少战斗力无法保证,军用物资枪械都无法供给,眼下我是只有跑一趟申江……”
梅迪瞪起圆溜溜的眼睛,目光狡贼地道:“在北伐声浪高涨的这个时候,上海组建了一个北伐联合会,正准备北伐,你可能不需要跑这一趟申江…………见不到你的那个大小姐了。”
“什么?”李想不禁诧异,历史的轨迹被他努力改变?
梅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妙目斜睇,瞟了他一眼,见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禁说道:“北伐联合推选程德全为会长,章驾时为副会长,朱芸为司令。并致电各省都督,通知该会成立,并请将各省北伐之师电告,以便统一军制。与此同时,各省首领、省议院、社会团体、海外华侨,也纷纷通电,反对议和,要求北伐。在南方各省中,最先把北伐付诸行动的是以姚雨平为司令的广东北伐军,该军一混成协,约一千五百人。不过其他各省,却是各自为政,雷声大,雨点小!”
听完之后,李想的脸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表情,也许这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想说道:“尽管南方各省军民有着北伐的强烈愿望,但如今看来,由于正在进行南北和谈,南方各省已确立了袁世凯如果反正,即举为总统、借袁之力以推翻清廷的方针!南方的决策人物果然还是缺乏坚持长期艰苦的武装斗争的思想准备和进行北伐的决心!如今加上临时政府尚未成立,黄兴有不肯挑头,此时的北伐,只能各省自行其是,没有,也不可能形成一个统一的有计划的行动!其实,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它面临的客观形势和拥有的军事实力都是有优势的。集中在江苏境内准备北伐的各省军队达17个镇,我在湖北拼死打出来的革命军之雄师也接近10万人,虽然是加上民团,再加上留驻独立各省的军队,共和军队的官兵总数不下三、四十万人。虽然其中多是新募之卒,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但多由革命党人统率,士气旺盛。而袁世凯拥有的反动军队在当时总数还不到10万人,分布于京汉路和秦、晋、直、鲁等广阔地区,士气消沉,战斗力已较前下降。因此,面对袁世凯在中外反动派支持下的武力讹诈,南方如果下定决心予以反击,兴师北伐。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我这次去申江,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实力拧成团…………”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敲击着膝头盘算着,梅迪见状抿嘴笑道:“大帅,好不容易清闲片刻,又在考虑公事,铁人也要休息。去申江的事总要待汉口事件平息才能成行,就算你怎么想念汤家大小姐也是急不得。如果急了反而欲速不达,现在想的太多也没有用,大帅且放宽心,待英国交涉委员到了,咱们先解决汉口的租界问题才是。”
那一点点私心被他道破,李想干笑一声,道:“是是,也想得头痛,绝不是想儿女私情……”
“嘴硬!”梅迪浅浅一笑,捧杯吟唱道:“胡马嘶风,汉旗翻雪,彤云又吐,一竿残照。
古木连空,乱山无数,行尽暮沙衰草。
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
雾浓香鸭,冰凝泪烛,霜天难晓。
长记小妆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