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剑被迟归所握时便准备退走,只是刚退一步,一条榕树枝,自他头顶百会穴,直贯而下,榕树枝上端,留在头顶如个手把,榕树枝下端,从他喉咙处穿出来如个坠子。
他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默数一二三,方见鲜血从他喉间淌出来,接着才直挺挺到下去,连呼喊一声都没来得及。
南九武功,已至臻境。
南九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这人,只是几步过去匍匐跪在鱼非池脚下,满是自责的声音说着:“下奴有罪,未保护好小姐。”
“不怪你。”鱼非池拉起他。
今日出门时,是自己叫他不要跟过来,在客栈中好好休息,也跟着艾幼微好好练功习武的,刚才那一喊,也只是试一试,不成想南九真的跟着来了,他大概是怕自己现,所以跟得有点远,没能及时赶过来。
拉起南九后,鱼非池握过迟归的手看,那一剑来得凶狠,迟归徒手相接,掌心与手指处各一道血痕,汩汩冒着殷热的血。
鱼非池没说什么,只是撕了条身上的白袍,将他手掌整个包起来暂时止血,沉默着带他急步回了客栈,司业带来的那一堆杂工中,记得也是有懂医术的。
迟归的受伤,或者说鱼非池的遇刺让大家心情不太好,几位司业没有气得跳脚骂人,只是面色阴寒得骇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茶酒均不沾,静静等着大夫仔细给迟归包好伤口,等着他说话。
“伤口无毒,入肉颇深,所幸未伤及筋骨,需得养段日子才长得好。”大夫说,“失了点血我等会去配点药,给熬着喝了,也就无妨了。”
于学院里的大夫来讲,这点伤只是再普通常见不过的皮外伤,被打得筋骨尽断皮却相连的他都见得多了,迟归这伤不值得他过份担心,只是淡淡说了两句,便退下熬药去了。
大夫见得多,司业们其实也见得不少,本只是小事,换作学院里他遇上这种事司业们是连眼皮也懒得撩一下的。
但是这一次迟归的小伤却令他们格外震怒。
无为学院的弟子,弟子之间杀得,司业杀得,就连烧火做饭的伙夫都杀得,外人,碰都碰不得。
过往无为学院八届弟子随司业下山游方各国,从未遇上过这等行凶刺杀之事,今年这一回,可是开了个“大彩头”。
待得日后回了学院,向学院众司业还有鬼夫子说起此事时,怕是要被他们狠狠嘲讽唾骂一般。这等有伤无为学院颜面与地位的事情,竟然就是他们眼皮下生。
实为无能!
艾幼微冲鱼非池挥了下手,鱼非池点头,对迟归说话间显得极不近人情,她说:“一,以后不得空手接白刃,若今日剑上有剧毒,你当场就死在那里了。二,以后不得我一遇到危险你就往上冲,你的命也很珍贵,不可如此不珍惜。三,以后你就跟着南九练功,你底子打得不错,只是疏于练习,南九勤快,让他天天带着你。四,这次的事情是针对我的,与你无关,你不要跟着瞎操心瞎琢磨,养好伤口才是你现下要做的事。”
“可是小师姐,我……”迟归觉得委屈,他只是担心小师姐罢了,她怎还要反过来责备自己?
他委屈得眼眶都红。
“五,谢谢你。”
他红着的眼眶里,眼泪滚了滚,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鱼非池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抿着些嘴角的笑意,又微带些嫌弃的表情:“你是男子汉,不要哭鼻子,难看死了。”
“我会好好养伤的,也会好好练武,小师姐放心吧。”迟归高高兴兴地站起来,走到南九面前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我以前不喜欢你,可是你武功比我好,小师姐叫我以后跟着你练功,那我以后就只好叫你小师父了,你愿意带着我习武吗?”
南九望着鱼非池,鱼非池点点头,南九才道:“好。”
两人年纪前不多,心智……大概也差不多吧,应该能成为玩伴,鱼非池心想。
今日迟归握住剑身那一下,她的心口的确狠狠一颤,如果迟归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鱼非池一定要血洗金陵城。
她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可是好像,她越不想欠,便欠得越多。
屋子里只留下了石凤岐,鱼非池,与三位司业,五人对视,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