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笑了一回道:“此前见扈官人男装打扮,还道是个俊俏小官人,原来是个女儿家,真是眼拙。”林冲不明所以,叹口气道:“我家这个师妹自小行走江湖都是男儿妆扮,师尊宠惯了她,我这做师兄的也没奈何。”扈三娘撇撇嘴,暗想:“你还没奈何?这几日禁得我好苦!”
林冲又问起庙中之事,三娘道:“我怕他缠住我与师嫂,便假意答允独自与他上楼,赚得他先放了师嫂,然后上楼去教训了一顿。”
林冲皱眉道:“可曾得十分损伤?”三娘道:“不曾,只是卸了几处关节,教他动弹不得。”林冲道:“可知是何人?待师兄寻他替你再出口气。”三娘忙道:“倒也不用,这口恶气我自出了,师兄你也是知晓我手段的。”心头却暗想:“你去了知道是高衙内还敢动手?”
林冲颔首道:“既然如此,权且作罢,日后要是认出人来,定要告诉师兄,可不能就这般了事的。”三娘闻言心头甚感安慰,林冲虽然严苛,但还是极为护着自己的。鲁智深也道:“但教洒家知道是哪个撮鸟时,定要打他三百禅杖。”
林冲与鲁智深结识,甚是欢喜,庙中之事又得三娘化解,便请鲁智深到家中吃酒。当下鲁智深教众泼皮先散了,自与林冲一家四口而去。
到了林冲家中,林冲请智深坐了首位,自坐了一旁相陪,没想扈三娘大喇喇的自坐了第三位相陪,林冲瞪眼道:“还不与你师嫂回内堂去?杵在这里成何体统?教师兄笑话。”
鲁智深却道:“不妨事,三娘巾帼义气儿女,武艺高强,自然坐得,贤弟不让三娘陪话时,洒家还不乐。”林冲见智深如此说了,只得答允下来,三娘却对林冲使个鬼脸,只把林冲气得吹胡子瞪眼。
少时林娘子排布下宴席,林冲请智深入席,两个吃喝起来,三娘却只得与林娘子、锦儿在内堂小杯饮酒吃饭,心下更是不忿起来。智深吃了几碗酒后却道:“贤弟,三娘从前与我曾对饮过,端的豪爽不羁,可请来一同吃。”林冲道:“只恐师兄笑话。”智深道:“没有这话,三娘远胜须眉男子,请来同吃时方好。”
没奈何,林冲只得唤三娘出来同席,扈三娘笑嘻嘻的搬了自己的碗箸出来坐下,便与林冲、智深大碗大碗的对饮起来,林冲酒量不及两人,喝到后面却先醉倒了,林娘子与锦儿来搀扶回房安顿,只剩三娘与智深对饮。
智深七八分酒时,但心头却清楚,只笑道:“扈官人,原来尚有能制住你的师兄啊。”三娘回敬一句道:“鲁大师不也是在智真长老面前跪了许久?”两个笑了一回,智深又道:“今日之事为何三娘一味只教先走?”
扈三娘低声道:“庙里那厮原是我师兄上官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我与师嫂,但怕师嫂受辱,因此引他上楼。又想那衙内被我如此教训了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师兄也不好做。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只教师兄不与他撞面,他也无处寻去,权且让他这一次,因此只教你们先走。”
智深道:“原是恁的,若再来相扰时,洒家自来相帮,你师兄不好出手时,但教洒家来打他三百禅杖。”三娘道:“鲁大师好不容易寻个安身之所,若因此事又要流落江湖,岂不为难?”智深道:“都是好汉,义气为先,一个鸟职位,值个什么?”
两个又吃了一回后,智深醉了便睡在一旁耳房内。三娘与林娘子、锦儿收拾了杯盘。少时收拾干净,三娘倒杯茶醒酒时,林娘子红着眼来道:“三娘,适才与鲁师傅之话,嫂嫂也听了。三娘这般回护,做嫂嫂的不知该如何相谢,请受嫂嫂一拜。”
三娘慌了手脚,急忙扶起道:“嫂嫂说甚话来,自小与师兄同门习武,便当师兄如亲兄一般,休要说个谢字。”林娘子道:“师嫂一位女子,也不知如何谢此恩情,如今三娘及笄,定会请父亲在东京城内替三娘寻个良配,方才能报此恩。”
三娘扶额哀叹,这报恩之法也太过奇特,当下急忙道:“三娘婚事不劳师嫂操心。”林娘子只当她害羞,笑道:“此间无人,只我们女儿家说话,三娘不必害羞。”这回三娘真的脸红了一回,林娘子道:“可是有了心上人?”三娘无奈只得道:“正是,师嫂千万别替我做甚媒来,此乃切切之言。”林娘子笑了一回追问是谁家儿郎时,三娘词穷,只是不说,林娘子只得作罢。两人又闲话片刻后,林娘子自回房内服侍林冲,三娘自睡了。
话分两头,却说高衙内被抬回府中去,惊动了高太尉,前来看时登时大怒道:“却是何人下此毒手?”左右不知扈三娘与林娘子名姓,唯唯诺诺答不出来,高太尉大怒,将一干帮闲人好一顿打。
随后请来几名跌打名医,好歹将双臂与下颚都装了回去,又擦了药酒方才缓来。将息一晚后,高太尉再来探视时,高衙内哭诉了一回,直说那贱人姓陈,乃杭州人氏。高太尉大怒,便教吩咐帐下陆谦陆虞侯将自己名刺投开封府去,使那府尹限期捉拿凶犯到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