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道:“早起只顾贪走,走了一日,又饥又饿,却投那里去好?”三娘道:“我这里还有些面饼,权且充饥。”两人寻一处坐下,正待吃时,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智深听得起身喜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扈官人,俺俩且寻去那里投奔。”
扈三娘与鲁智深两个闻得铃声,便循声而往,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但见:钟鼓蹦乱石台损,殿宇摧塌枯井深。山门满绿疥苍苔,经阁缠交出碧藓。
鲁智深脚快,欢喜的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出了屋来,见尘灰中,三娘捂着鼻道:“鲁大师,可有人?”智深道:“没撞见人,偌大个寺院,也不知如何败落的恁地?待俺再去探探。”
智深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回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损。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洒家叫唤,没一个应。”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僧,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丘,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起来。智深揭起看时,煮着一锅粟米粥。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吃饭,如今现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叫得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但腹中饥饿时,却听屋外三娘声音道:“鲁大师,快出来,有香肉吃。”鲁智深大喜,抢出屋外时,只见扈三娘不知哪里打了条獒狗,倒拖着拎在手中,站在院中看着自己发笑。
鲁智深上前喜道:“扈官人哪里打来?”扈三娘道:“适才转过一处大殿,窜出一条野獒来,冲我咬来,便被我一刀杀了,这畜生适才想吃我,这时我俩吃它。”智深大喜,回想起那日五台山扈三娘熬制的那锅香肉来,更觉腹中饥饿,当下道:“俺去屋内寻个家什来。”三娘道:“也好,只是此处寺庙,在这里煮肉吃,还是不太好,我到寺外石桥溪水边收拾这肉,少时你来那里寻我。”
当下智深应了,两个分手后,智深转回屋内问老和尚要口铁锅,一众僧人只顾吃粥,老和尚指了指屋角,但见屋角两口破烂铁锅在那,一口通了底,一口破了边,智深便将那口破边锅取了,欢天喜地的出了寺来。
到得石桥边时,溪水边却没见三娘,只有那条獒狗尸在那里,忽闻林子那头一阵呼喝打斗之声,鲁智深取了禅杖直入过去看时,只见扈三娘双刀上下翻飞,与一僧一道斗得正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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