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晁盖转到扈三娘屋外,却见公孙胜与刘唐两个走了出来,公孙胜上前稽首道:“保正,烦扰多日,稍后拜辞。”刘唐也道:“保正哥哥珍重,我与扈官人、公孙先生一同拜辞。”
晁盖大急,拉住两人道:“先勿辞行,有话说来。”当下一左一右携了两个到了门外,朝里面唤道:“扈官人,晁某来访。”扈三娘在内道:“请保正进屋说话。”
晁盖得了允准,方才动步,拉着两个进屋来,只见三娘从屏风后转出,手上提了两个包袱,显然也是收拾好了要走。晁盖见了更急,上前夹手夺了两个包袱,放在桌上,口中道:“三位稍安勿躁,请坐下听小可一言。”
三娘兀自不动,晁盖先请公孙胜与刘唐坐了,跟着来到三娘身边,拱手虚扶一回,请三娘坐了主位,如此三娘方才坐了。坐定后,晁盖当着三人面,朝三娘深深一拜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这几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扈官人万勿见怪,晁某这厢与官人赔礼了。”
三娘见晁盖礼重,暗想道:“晁盖这厮瞧不起我是女儿身,怎的忽然转性了?明知我是女儿身时,也能如此重礼,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当下受了他一拜后,方才起身,伸手去扶时,晁盖略略一躲,三娘柳眉一竖,硬扶起道:“保正躲我这般,我有麻风焉?”
晁盖急忙道:“绝无此念,晁某敬官人如天人一般,晁某一介村夫,污秽肮脏,只恐污了官人千金贵体。”说到这里,见三娘脸如寒霜,顿足道:“对着官人,我就是不会说话,是否又说错了?”
三娘这才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玉手拉着晁盖坐在旁边,自己还是坐了主位,正色道:“保正乃真诚之人,你我相交,做兄弟情义,只问义气,不提其他,你若不做我是兄弟时,我们三个便早早拜辞,生辰纲之事,自当守秘,今后无相往来,也便是了。”
晁盖急道:“自然当扈官人是兄弟,不做他想,更没有半分不敬之意,此乃肺腑之言。”三娘笑道:“如此便好,此前之事就此揭过。”公孙胜也笑笑说道:“保正知晓事情后,还能如此,便是真心敬重官人。”刘唐不知三个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问道:“官人,那我们还走吗?”三个都是大笑起来,晁盖拉了刘唐笑道:“要走,但却是走去吃酒!”
当下晁盖命庄客杀翻一头牛,办下一桌筵席,请了三娘、公孙胜、吴用、刘唐入席,五人畅说谈笑,好不痛快。席间,晁盖见三娘豪饮,好胜心起,又想与三娘较量一番酒量,便命人取两坛酒来,口中道:“扈官人海量,今日高兴,可与我斗饮?”
三娘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两个各取大盅来,庄客筛满酒来,两个都是连干十余碗面不改色,最后两坛酒都吃尽时,晁盖已然醉倒,三娘却还甚为清醒,只笑道:“保正,可还能喝?”晁盖醉得不省人事,吴用急忙请庄客扶回,看了看扈三娘,心头暗想:“此女子果然怪异。”自这日后,晁盖不敢小觑三娘,早晚仍旧相敬如宾,互相较量武艺,款待殷勤不提。
又过了数日,三阮按日期来到庄内聚齐,晁盖、吴用早差人唤来那黄泥岗安乐村白日鼠白胜前来,众人聚齐后,自然又是先摆下酒筵大肆庆贺一番。
酒筵后,九个人在密室内坐定,吴用将智取之法细说了一遍,果然还是那套扮作贩枣客商,然后白胜担酒来卖的招数,教各自言语、扮相记熟,只有三娘却无安排。三娘奇道:“加亮先生,各位都有司职,为何我没安排?”吴用道:“官人面相俊美,一望便不似行走客商,是以未曾安排。”三娘笑道:“那黄泥岗虽然多有强人出没,平素没人往来,但你们在那里干这大事,周遭没个望风之人也是不妥,我身手还算迅捷,就四下望风好了。”
吴用赞道:“官人心思细腻,小生都忘了此节,那黄泥岗虽过往人少,也并非无人过往,若正下手时,被人撞见,定会事败。”晁盖大喜道:“正是如此,就有劳扈官人在黄泥岗周遭巡望,下手这等粗鄙之事,我等来做。”
三娘笑了笑,颔首应了,心头却想:“当初只看这一段时,还真替几个捏把汗,几个人就这般去智取生辰纲,左近也没安排个人把风,真个是贼大胆。”跟着又道:“此去黄泥岗动手时便是聚在一处,但须得分成几拔来走,否则一路上七八人一起,又推贩枣江州车儿,甚是扎眼。而且大家装束不必变来,各自打扮行走便了,到了白胜家中再行换装也来得及。那江州车儿先教推去黄泥岗道边藏了,用时取出来便可。”
吴用一拍大腿道:“官人说得是,险些误了大事。”三娘肚子里好笑,这智多星真是只管头面,不顾身后。当下商议定,白胜与刘唐推两辆江州车儿先走,到安乐村排铺前路。公孙胜与三阮四个亦推了三辆江州车儿,做第二拔上路,晁盖、扈三娘与吴用三个推两辆江州车儿最后赶来。
议定这事后,三娘又道:“一路上自带酒食吃喝,决不许进路上酒店打尖吃酒,更不要与人多话,以免露了脸面,教人记下,日后官府追缉起来时,被做公的问出端倪来。既然不入酒店歇宿,便将就都在白胜兄弟家内安住下,得手后便回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