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景龙江内,扁舟之上,赵嬛嬛听了道君皇帝的话后,轻叹一声道:“我大宋也不知是怎么了,钱粮富庶,人口众多,却打不过女真人。打不过也只有求和了,皇兄也是迫不得已啊。”
道君皇帝摇头道:“你那皇兄没有远见,若是知道打不过,一开始就不该再起战端,去岁和议已成,便遵守和议,也能得数年光景来,只要有数年光景,积聚国力,招兵买马,训练新军,也并非不能得卧薪尝胆之效,可惜他耳根子太软,没有主见。”
顿了顿,道君皇帝续道:“金兵继而南攻,你那皇兄惊慌失措,召集百官商议三镇割让求和事。唐恪、耿南仲等坚主割让,谏议大夫范宗尹甚至伏地流涕,请割地以纾祸。兵部尚书吕好问请结集勤王军保卫京城,唐恪、耿南仲居然以此举可能触怒金兵为由而不许。诸路勤王军自动集来,唐恪居然撺掇你皇兄命各路勤王军马停止勿前,诸路军只好反旗而去。种师道听说真定城破,急召西南两道兵赴东京。唐恪、耿南仲令两道兵不得妄动,兵士散走。种师道便在九月初,忧愤病死,一代良将便就这般去了。”
听到这里,赵嬛嬛眼眶一红,几欲垂泪道:“这些主和派当真讨厌。”道君皇帝与黄裳都是相识苦笑,这赵嬛嬛柔顺温婉,善良天真,不知世事险恶,对于极其厌恶的人也只是用讨厌二字形容。
道君皇帝续道:“如今你那皇兄打算派你九皇兄(即赵构)作使臣,王云为副使,到金军那里求和,还道只要割让三镇便可教金军息兵,但却不想如今金人兵势凶猛,金人定然不会再满足只要太原三镇,若所料不错的话,金人定是要挟划黄河为界,河东、河北地全部归金,方才会罢手啊。”
赵嬛嬛轻轻啊了一声,掩住小口,惊呼道:“黄河以北之地都要割让?金人会有这么大的胃口么?”道君皇帝叹口气道:“若我是金人皇帝,就一定会这般索求,谁让我大宋军马敌不过金人呢?”
黄裳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上皇,山东路那里还有十余万军马,那女宣抚使……”话还没说完,道君皇帝抬手止住道:“你道学虽是上品,但政论上却无远见。当年四大寇中,为何方腊、王庆、田虎皆败亡,惟独梁山得了招安?实则是这女宣抚使极富远见,更有卓识。即便当时她军马势力冠绝四大寇,她都能忍住,没有像方腊、田虎、王庆那般,僭号自立,只因她明白,即便当时她扯旗造反,也没有必得天下的胜算。因此她能忍住,只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来迷惑天下愚民百姓。她受招安之后,阴蓄异志,在山东路改政方令,招兵买马,不断扩充军马,足见她其志不小,偏偏又表面对朝廷恭敬顺从,不论是昔年讨伐田虎,还是资助钱粮攻灭方腊,还是后来北上燕京伐辽,再后来勤王开封,她都没有表露出违抗朝廷之意,相反从几件大事上,反而博得一个忠臣良将的名号,蒙骗了天下人。此女实则是想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山东梁山之祸不在金人为祸之下,若处置不当,乱我大宋者,必定是此女。”
黄裳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道君皇帝续道:“唯今之计,若我还是皇帝,便只能想到一途,便是祸水东引之计,朝廷大可答允金人要求,尽数割让黄河以北土地,教金人和那山东女杰去两虎相争。”
黄裳道:“金人若占黄河北岸,那东京时刻便在金人刀锋之下了啊。”道君皇帝一拍大腿道:“那正好教朝廷迁都,迁都道淮河以南或是直接迁到江南去,江南富庶,靠着江南的人力财力,积蓄国力,几年后,金人和山东路梁山都两败俱伤时,在挥军北伐,定可收复北方失地。”
黄裳听了之后,心下微感惊奇,想不到这只知道修道和诗词歌赋的太上皇今天居然有这般见识,若按他的这策略行事,宋廷或可转危为安也不一定。
见黄裳面露诧异之色,道君皇帝叹口气道:“有道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本来孤也不想把话说明白,但孤如今也不是皇帝了,皇儿也听不进去孤的话,和他说什么他都反着来,总觉得孤还想做回皇帝去。今日既然说到这里了,便实话与你们说了,这个策略其实乃是蔡京被贬之前,向孤进的书信中说的。蔡京当时就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是以提前给孤说了。”
黄裳叹口气道:“蔡相老臣谋国,是有远见卓识的。但臣下猜想来,蔡相提这个策略出来,多半还是为了自己。蔡相只想着给上皇提了这个策略,将来上皇若能说动官家,教朝廷行此策略,说不定朝廷能念在他献策有功,免了他一家的罪责。”
道君皇帝缓缓颔首道:“是啊,这也是蔡京他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只可惜啊,他等不到那一天。”赵嬛嬛道:“那父皇快些和皇帝哥哥说去啊。”道君皇帝摇摇头道:“有道是二龙不相见,孤此时不论说什么,你那皇兄都听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