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泛泛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躲在课桌下面拿着小镜子不断地练习微笑。她对着镜子,嘴角轻扯,弯出各种弧度,然后互相比对着哪种弧度的微笑最自然,可是她苦恼地发现,她的笑容又变成那种僵硬得像是死尸似的微笑,连她自己看得都渗得慌,更何况是贾凯导演。
“泛泛,你一个人拿着镜子傻照什么啊?”胡月凑过脑袋跟易泛泛咬耳朵。
易泛泛笑得小脸都瘫痪了,干巴巴道:“练习微笑。”
“练习微笑?哦,我想起来了,是你接和许诺一起接演的那支广告片吧?”
“对。”易泛泛点头,想了想,忍不住向胡月抱怨:“导演说我笑得很难看。”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胡月单手托着下巴,认真打量着易泛泛。
易泛泛闻言迅速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浮在脸上。
“笑得是挺假的。”胡月噗嗤一笑,“但你底子好,还不算太难看,就是让人觉得不真诚。你这张脸混在人群里拍远景挺漂亮的,如果是聚焦近拍的话,摄影师真的很不好处理。”
易泛泛的笑容僵在脸上,唇角的弧度迅速收敛起来,她有些丧气,脸色更难看了。
静默了半晌,易泛泛才闷声道:“我根本就不适合做演员。”
“诶,你也别丧气呀,咱们是演员,没有什么咱们演不了的。”胡月拍了拍易泛泛的肩膀,替她打气,“笑跟哭是表情内容里最丰富的情绪表演方式,难学了点,这是正常的,你想开点。”
易泛泛对胡月的劝解无动于衷,皱着眉头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月道:“用了联想法没?想笑的时候就联想开心的事情,想哭的时候就联想悲伤的事情,或者是情景设定法,又或者是换位角度法,老师讲情绪课的时候说过很多表演方法的。”
“该用的都用了,还是不行。”易泛泛拧着眉头,放下手中的镜子,有些颓然,“导演说我的投入度不够,这跟演戏技巧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过不了自己的那关。”
“投入度啊……”胡月嘴里含糊地念着,皱眉,“这倒是个问题。”
易泛泛心中念叨着那个困扰了她整整一天的问题,准备将它抛给胡月。
“胡月,你喜欢表演吗?”易泛泛严肃地看着她。
“当然喜欢啊。”胡月一脸理所当然。
易泛泛有些诧异,没有想到胡月竟然回答得那么快,那么理所当然。
她愣愣地看着胡月,嗓子发干,困扰自己那么久的问题,竟然被胡月这么容易就说出了口。
“那你为什么喜欢表演?”易泛泛找回自己的声音。
“原因很多啊,我喜欢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喜欢像大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追着我,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在镁光灯面前摆漂亮的POSE刊登在杂志上,还有,我的课业不好,又不想继续复读,就只能来皇城戏剧学院上课,反正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易泛泛愣了很久没有说话。
原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那么简单。
“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胡月疑惑。
“……就是随口问问。”易泛泛敷衍着她。
“是么……啊,我想起来了。”胡月的思维跳脱,“你如果实在笑不出来的话,可以想想你平时笑的时候都在干什么,然后情景流程代入一遍。这好像是老师说的什么情景提醒法来着。”
易泛泛皱眉,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胡月撞了她一下:“哎,你最近微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易泛泛干巴巴道:“昨天晚上。”
胡月笑眯眯的:“那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回忆一下,按着那个流程过一遍呗。”
易泛泛心想,她昨天晚上在和韩于墨做/爱这种事情她会说出口吗。
……显然不会。
易泛泛木着一张小脸,装作回忆流程的样子。
抬头,十分果决,干声道:“还是笑不出来。”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胡月叹气,瘫在桌子上,“不然我帮你去问问老师?”
她才不要去向那些老巫婆们请教问题,易泛泛心中赌气。
虽然那些导师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她找茬了,但是易泛泛是个记仇的女帝,把她们曾经对她的坏都一一记在心上,只待将来找机会一个一个都报复回来。
易泛泛干声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虽然她面上是这么回答胡月的,但心中却也听从了胡月的建议,认真地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那部爱情动作片之后的流程,笑之前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会微笑……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韩于墨把她从浴室里抱出来,然后给她上药,韩于墨又自己跑回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套新的睡衣,他趴在她身上乱嗅,她一爪子把他拍开,再然后她开始算旧账,他不停地解释,她甩脸色给他要求下次行房的时候要在上面,他连忙点头跟小狗似的……
像是一道破旧的黑铜大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易泛泛终于想到为什么她会在那个时候微笑了。
晚上七点,梧桐大道,静默的昏黄灯光上。
遮光板、反光板,灯光、剧务、摄影助理全全准备,准时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