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完全不听,哭得死去活来,要马上就要见继父的遗体,我说现在法院还在进一步处理当中,不适合现在去见。
但她冲着就要出门,我只能一把抱住她,然后陪着她一起哭。
“是害谁了老纪?是谁?”
老妈哭得累了,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那个路段有监控,拍到继父是被人从车上扔下来的。那辆车的车牌号也很清楚,现在警方正在查那辆车。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不要太难过,爸已经走了,现在找到真凶替他报仇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相信警方,一定会查出真相。”
“谁会害他呢?他不是去找人下棋的吗?怎么就让人杀了呢?他一个穷老头,没钱没势的,谁会去杀他?”老妈一边哭一边自语。
“妈妈,有件事我得向你说明。本来我是不准备告诉你的。但到了现在,我觉得我必须得告诉你真相。”
老妈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恐。她是在担心我又说出什么惊悚的事来,她现在已经被吓怕了。
“前一阵子有车停在咱们家门口,那是警察的车,他们是来抓小刚的。小刚在外面被人冤枉,出了点事,具体情况我不细说了,总之他需要跑路,先自己把真相查清楚。所以他需要钱,他让人送信给他送钱。爸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个大包,那里面都是钱。这件事你要心里有数,如果有人问起,你不要提那个包的事。”
老妈这下更加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刚到底怎么了?他到底犯什么事,警察要抓他?”
“没什么大事,说是携带非法物品入境。他应该是被人陷害了,所以他想要自己查清楚事实后再去自首。小刚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会平安没事的。”
老妈嚎啕出声,“天呐,我这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接二连三的地发生这种事,先是你爸不见了,现在是老纪出事了。连小刚都成了逃犯了,到底是谁要害我全家啊。”
“现在哭是没什么用的,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与人提起爸出门时带了个包的事,不然就把小刚的事给暴露出来了。”
老妈一边哭一边点头。
我和老妈刚说完话,工作人员就来了。
先是一番安慰,然后当然就是进行一系列的调查,比如说继父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最近有没有跟人有过口角什么的。都是老妈在回答。我这才发现其实我对继父知之甚少。
以前觉得他对我和小刚太过严厉,自己判断觉得那是因为我们不是他亲生的,所以他不喜欢我们。而我们内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排斥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把他当成父亲。
工作人员问继父这次出门是去哪儿,是去干什么。老妈说继父最近心情不太好,说是要去找人下棋,但他棋友众多,到底是找的谁并不清楚。
最后问继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老妈说没有。
那些工作人员还没走,锦笙忽然打来电话。说安明突然被人带走。而且是涉嫌谋杀。
我整个人彻底乱了。锦笙说他马上过来,然后接我一起去警察局。
这么多的事一起来了,我感觉我整个人快要崩溃,但我知道我不能崩溃。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撑起来了,我要是崩溃了,那这个家就真的没了。
我刚挂完锦笙的电话,电话却又马上响起,是吴应雪打来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谈,让我马上过去一趟。说她是现在继父那个案子专案组的组长。和我谈的是公事。
我说:“能不能晚一些,因为我老公刚才被警察带走了,我需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她说:“你是太伤心了,你忘了我就是警察,你了解情况,最直接就是找我了解。安明就是我让人带走的。”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来了我们再细谈。”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锦笙的车就到了。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是不适合开车了。
“嫂子,你状态很不好。你要保重。”锦笙说。
“锦笙,我爸没了,让人给杀了。然后扔在马路上。”我还是哭出了声。
“怎么会这样?”锦笙也是非常的惊愕。
我大概把情况告诉了锦笙,锦笙说:“如果是这样,那有可能是有人劫财了。只是那人怎么知道你爸的包里有三十万现金?你爸又怎么会在那辆车上。那车不是出租车,难道是跑黑营运的车辆?”
“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那段路有监控,车牌号都非常的清楚,警方正在查那辆车,应该已经有结果了。”我说。
“那就容易很多,知道车牌号去查一辆车,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就算不是警方查,自己也很容易查到的。”
——
然后锦笙告诉我,警方是从一家酒店把安明带走的。当时安明在昏睡,被警方带走后,安明请求打电话,然后就打给了锦笙。事实上打电话的人也是吴应雪的手下。
我现在根本来不及去想安明为什么会睡酒店,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是和别的什么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安明会涉嫌谋杀,他杀了谁?
锦笙也不了解具体情况,要到警局后才能弄清楚。但他不断地安慰我,说没事,再困难的处境都会过去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阵脚。
来到警局我们报了身份后,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吴应雪的办公室。
吴应雪见到我们,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我们先坐,还让工作人员每人给我们倒了一杯水。
“那辆车已经查到了,是‘平安车行’租赁的车辆,这是租车的合同。你们可以看看。”吴应雪递过来一沓复印件。
租车合同并不复杂,我们也没必要去看具体条款,最最重要的,当然是看租车人的信息。
当看到租车人签字的时候,我如坠冰窟,租车方,安明。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我又重复看了一遍,没错,是安明。
租车是需要提供驾驶证信息的,驾驶证也分明就是安明的驾驶证,身份证号码一点不错,联系电话全部吻合,租车的人,就是安明。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带走明的原因。他现在是纪昌一案的嫌疑人。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最近你们家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矛盾?”吴应雪问。
“这绝对不可能,不管有没有矛盾,大哥都不会杀嫂子的亲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肯定是搞错了。”锦笙情绪激动。
“就是因为安明和你的关系很铁,所以你就认为不可能?我们办案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是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的。”吴应雪说。
“你们办的什么案,我大哥自己有车,干嘛要去租车?又为什么要杀嫂子的老爸?他有作案动机吗?”锦笙站了起来。
“你要弄明白,这里是警局,不是金爵,你要是敢在这里撒野,我马上把你扣起来。”
“我怕你?”锦笙目露凶光。
吴应雪也站了起来,“我又怕你?我再次提醒你,这里是警局!容不得你放肆!”
我赶紧劝住锦笙,“先坐下,吴警察依法办案,我们先听她说完,先不要着急。”
锦笙虽然激动,但也知道轻重,冷着脸坐了下来。
“你一声大哥大嫂地叫,现在死的人是大嫂的亲人,抓的也是大嫂的亲人,现在最痛苦的人应该是她,你不好好配合把事情查清楚,却在这里瞎闹,你以为你很讲义气吗?你怎么就知道安明没有动机?你怎么就肯定他就是冤枉的?”吴应雪喝道。
锦笙又想反击,但看到我已经哭了。他强忍住了。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有多严重,但希望你坚强面对。你现在说说,你和安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我希望你说的都是事实,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对案件的判断。现在我是以朋友间的有关系问你,如果有什么重要的需要记录的东西,我会正式让你到笔录室作笔录,到时他得回避。”吴应雪说。
我没有马上回答,矛盾确实是有的。我把安琪琪给弄丢了,把罗怡给‘气’住院了。然后安明还搂着漂亮妞去泡吧。以至于我们一周多都没有见过面。但这些矛盾,绝对不足以让安明起了杀心。
他要真是那么恨我,那完全可以对付我就行了,又何必要杀我爸?
“没什么大的矛盾,前一阵安明的养女丢失了,一直没有找到,他确实心情很不好。一度也和我冷战,但大的矛盾没有,我们甚至没有争吵过。”我说。
“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或者是仇恨?”吴应雪问。
“没有。夫妻间有点小磕碰很正常,但要说大仇恨,从来也没有过。他对我很好,对我家里人也很好。”
我说的是实话,虽然说我和他经常有些小误会什么的,但他确实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对我妈和继父也非常的尊重。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杀机。
“所以你也认为安明不可能会杀你继父?”
“是的,我认为这件事很奇怪,我感觉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说。
“什么样的阴谋?你们有什么样的对手,要弄出这么一个局,让你的丈夫杀了你的父亲?”吴应雪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和安明都很不顺,总是遭遇这样那样的事。我感觉有人在对付我们。但我不知道那是谁。”
“我建议你现在还是要客观一些的好。虽然主观上我知道你不想承认这残酷的事实,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在事情没有最终定论之前,安明仍然是这个案子最直接的嫌疑人。现在的证据几乎完全都是指向他的。”
“不就是一张驾驶证的复印件而已,这样的假证,几十块就能办一张,有什么稀奇?只要知道我大哥的身份信息,办一百张都没问题。”锦笙又忍不住了。
“可是租车行的人证明就是安明本身去租的车,他们描述的租车人的外貌就是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当然,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但我还是认为你们不要因为亲情而忽略事实,甚至想扭曲事实。”吴应雪说。
我真是越听越绝望。如果真如吴应雪所说,安明真的就是杀死继父的凶手。那这个家真的是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勇气可以活下去。
就算是我死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继父。因为继父曾不止一次地说,要我离开安明,要我不要嫁进安家。
我和锦笙都陷入沉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事实是怎样的,也只有等警方去调查。我和锦笙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能见见他吗?”这问。
“他还在接受讯问,现在不行。至少也要等三天以后。这个案子不会那么快就尘埃落定,先处理死者的后事吧,请节哀,我们一定会还逝者一个公道。”吴应雪说。
出了警局,锦笙和我上了车,都是一直沉默。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事情的走向达到了最残忍最痛苦的地步。我躺在车椅上,感觉浑身无力,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绝望而茫然。
“嫂子,我还是不相信大哥会做出那种事,肯定是有人陷害他。他被人陷害又不是第一次。我不是包庇大哥,但我和他兄弟多年,我对他很了解,他做不出那样的事。就算是他对你有恨,也不至于会向老人家下手。”
我没有说话,我本来也是坚定地认为安明不是那样的人。可我现在有些动摇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我也不愿意去想到底是怎样。
“你要对大哥有信心。嫂子,大哥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真的认为是大哥做的,这样只会让你更痛苦。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准备为大哥请最好的律师,我不是要和你作对,我只是要还大哥清白。”锦笙说。
我也总不能一直一言不发,总得有一点的表示,我只好点了点头。
“锦笙,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不会怪你,我也希望能还原事实真相。我得着手处理我爸的后事了。我爸死得太惨了,我要给他挑一块好的墓地。虽然他不是我亲爸,可他陪伴了我妈这么多年,最后还为我弟弟的事而死。但我们却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只是一直记恨他。现在他没了,唯一能做事的,就只能是给他挑一块好一点的墓地了。”
“嫂子,你安心处理家里的事,照顾好阿姨,挑墓地的事,我会来办的,绝对会挑最好的。殡仪馆那边的事,也由我来办。你自己也要保重,一定要撑住啊。”
“挑墓地的事,还是我亲自来吧。锦笙,你也要私下作些调查,尽快把真相调查出来。”我轻声说。
尸检报告很快出来,那些专业术语我也不太懂,总的来说,就是继父是被人用铁器打死的,打了很多下,然后扔下车。
那个装了三十万的包不见踪影,我们没有说,警方也没有提及。
警方用了几张和安明相似的照片让租车行的工作人员辨认,结果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安明的照片,肯定地说就是他租的车。
这真是让人绝望的证据。
警方的审讯进度本来不能对外透露,但吴应雪见我可怜,就悄悄透露了个大概,安明一直否认,而且情绪暴躁,他说他事发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根本没租过车,更没有杀过人。
鉴定结果基本完成,法医建议可以火化。
让老妈签字,老妈不肯签字,说一定要找到真凶才能火化。因为老妈也不肯相信那是安明做的。
那辆车被租用的车在温城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找到,被人泼了汽油烧成残骸。大量的证据在大火中消失。好像一切的证据都真的指向了安明,他根本就没有再翻身的可能。
如果谋杀罪成立,安明将会被处于极刑。
天真的要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