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后,云裳便叫上王充去那栖霞岭上去瞧了瞧,仔细的打探了栖霞岭附近的住户情况,才又回了营帐。
一回到营帐之中,云裳便召集了主要将领到了营帐中,其余人都到齐了,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齐朗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云裳目光落在齐朗身上,冷冷一笑道,“那日齐将军与我在校场之上的那一场比试,赌注可是这营中的决定权,只是齐将军只怕是忘了,那一场比试,是我赢了。”
齐朗面色有些不悦,这两日他到营中总觉得四处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他自然知晓自己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是一件多么没面子的事情。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忘了才好,却不想云裳却又当着众人的免提起。
“不劳烦大人总是在末将面前提起,末将自然是记得的。”齐朗冷冷地道。
云裳原本弯着腰看着地图,听见齐朗这般说,便站直了身子,目光愈的冷了起来,“我召集大家商议战事,时辰定的是半个时辰之前,所有人都到了,唯独齐将军一人迟了半个时辰,我还以为齐将军是将那比试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云裳说着,便又兀自冷笑了起来,“这战场之上,战事瞬息万变,在我们等你的这半个时辰中,不知道在等齐将军的这段时间里,敌军又做了多少事情。既然齐将军还记得比试之事,那我便得按照军纪秉公处理了,王将军,营中议事,迟到了的,如何惩罚?”
王充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禀报大人,迟到半个时辰以上的将领须得在校场上当着全军的面,蹲马步一个时辰。”
云裳点了点头,“很好,既然这是营中的规矩,便也没有例外,齐将军等着我们议事结束之后,便去校场执行吧。”
云裳瞧见齐朗额上的青筋暴起,隐隐有怒的征兆,便缓缓笑了起来,“齐将军昨日回了齐府,可见到了几位夫人和三公子?”昨日靖王已经告诉了她,他将齐朗的家人放在了城中一处隐秘的院子中,若是齐朗仍旧不服,便不妨以此为要挟。
齐朗闻言,果真浑身一震,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地望了过来,“原来是你!”说着便往前走了两步,拔除佩剑,指向云裳,“说,你将我家人掳去了哪儿?”
营中一片慌乱,云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才望向齐朗道,“齐将军,你莫非是忘了我是谁了?”云裳抬起手,用两只手指夹住那剑,面色中带着几分冷凝之色,“我来康阳这些日子,因为敬重齐将军是我朝老将,于宁国社稷有功,对齐将军素来礼遇有加,只是齐将军却似乎以为,我宁云裳那般对待,便是怕了齐将军。这些日子,对我可谓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做了不少的手脚,莫要以为我宁云裳眼睛瞎了!”
云裳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不多见的威慑之力,竟让营中众人心中一凛,都生出了几分惧意来,“齐将军只怕是已经忘了你的敌人是谁了,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对面有几十万夏军虎视眈眈,齐将军却还在为了那可笑的面子把我宁云裳当作了你最大的敌人,我这两日所作所为不过是要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宁云裳便是好欺负的,你若是还不能好好的认识现在的情况,我立刻便上书父皇,让父皇允许齐将军卸甲归田。若是你不希望如此,那便好生把这场仗给我漂漂亮亮的打下来,我还敬你是我宁国的老将,若再想着给我设绊子,若是夏军破了这康阳城,我便让人将你的妻儿压出城外交给夏军,告诉他们,这便是康阳城守将齐朗的妻儿!”
齐朗浑身都在颤,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面上青筋毕露,一副凶恶之象。云裳却毫无畏惧,定定地望着齐朗。
半晌,齐朗才收回了剑,闭了闭眼,似是在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许久之后,才猛地跪倒在地,对着云裳拱了拱手,“末将无状,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末将自愿受罚。”
云裳望着齐朗看了半晌,才伸出手将齐朗扶了起来,“我希望齐将军是真心觉着自己错了,我只是一个女子,抢不了齐将军的战功,若是这仗赢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只怕那时候齐将军才真正是羞于见人了。”
说完,云裳亦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朝着其余的人道,“大家过来瞧瞧吧,今日找大家来,是想与大家商议一事。”
众人连忙走到书桌之前,云裳指了指那地图上弯弯绕绕的泾河,稍稍放柔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我派出去的暗卫现夏军军师柳吟风近日总是在这泾河周围查看,并且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派重兵把守,显然是不欲让人知晓。这泾河,从康阳城北的栖霞岭,一路留到泾阳边,途径夏军驻营之地附近。近几年,康阳缺水,这泾河便已经干涸许久了,只有在夏日多雨之时才会有水,如今正是缺水的冬季,河中无水,却正好方便了行军,夏军沿着这泾河,便可以接近康阳城。且,这泾河,从夏军上来,前半路两岸都是山岭,且山都十分高,又是冬季,山上光秃秃的,难以隐匿踪迹,我们很难设伏。而后半段,则地势减缓,变成了一片山林,夏军若是几十万人皆藏入林中,我们想要剿灭,亦是不太可能。”
众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在康阳城呆了许久的,对康阳城附近的地势亦是十分的清楚,自是知晓云裳所言,句句属实。
“夏军想要沿着泾河河道进攻?”有人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从暗卫探查的情况来瞧,柳吟风确有此意。”
“那我们应当如何,泾河附近不宜伏击,那我们便只能呆在营中等着夏军前来进攻,然后给他们一击吗?”刘华皱了皱眉,“这样太过被动了。”
“不若我们先行一步?我们先率军顺着河道下去,直入夏军营地?”王充问道。
一直未开口的齐朗却突然开了口,“不好,夏军的驻营地选得十分巧妙,正好是泾河山岭结束之后的河道口,那边的河道口不像这边,是山势渐缓,那边的山岭是突然成悬崖之态,突然没有了,如果夏军守在河道口,我们便很难出得去。”
云裳点了点头,“齐将军所言极是。”
“那我们应当如何?”众人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既然她召集大家商议,定然是心中有了一定的方案了。
果不其然,云裳微微一笑,手指了指那泾河起源之地的栖霞岭,手指又往上移了移,落在了龙峡山之上的云湖两个字上。
“云湖?”王充愣了愣,“昨日大人带着末将去这云湖瞧了半天,只是末将却没有现这云湖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众人皆是一脸迷惑的模样,这云湖与那泾河有什么关系?
云裳瞧了瞧众人的神色,才道,“云湖在龙峡山之巅,占地不小,而且湖水极深,而云湖的西边,也就是这里,往下,便是栖霞山,那是泾河的源地……”
众人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云裳却已经接着道,“我昨日去龙峡山上瞧了,这个位置,崖壁十分光滑。泾河之所以没水,是因为栖霞山上的那片湖有些小,蓄水量不足,所以降雨一不足,泾河便没了水。若是夏军在泾河之中行进之时,我想法子凿开了这云湖湖边的这边山崖,云湖湖中的水便会从这里,倾泻而下,流入栖霞山山顶的湖中,到时候,栖霞山山顶的湖中有了水,泾河自然便有水了,泾河突然涨潮……”
“哈哈!大人果真好计谋!”刘华已经兴奋地笑了出声,“夏军行军正欢畅呢,泾河上面却突然留下了水来,那泾河若是满了水,却也是深不见底的,只怕,那几十万敌军,便要葬身在这泾河河底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营中的将领一眼,瞧见他们面上亦是满脸兴奋之色,才有微微笑了笑,“这一切都还是我的设想而已,也不知道能实行不,若是用此法,这附近的百姓便得好生安置着。而且,这营中定然也有夏军的奸细,此事也必须严加保密,所有的事情都得要信得过的人去做,一旦参与了此事的士兵,在事成之前,便必须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将此事传出去分毫。”
众人目光望向齐朗,虽然营中大权已经算是落入了云裳之手,只是齐朗在营中这么些年,威信亦还是在的。齐朗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可行。”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既然齐将军说此事可行,那便应当没有问题,如此,便劳烦齐将军挑选相应的将士去布置此事了。”
齐朗点了点头,才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是,末将此前犯了错,此番定然将这件事情办好,将功抵过。”
“好!”云裳扬声道,“那我便等着齐将军的好消息了,凿山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错,只怕康阳城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定要小心测量。”
齐朗应了一声,“末将明白。”
既然众人没有异议,云裳便让他们下去各自准备了,待众人都离开了,浅音才笑嘻嘻地从屏风中走了出来,“王妃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将那齐将军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云裳微微一笑,“是不是真的心服口服还不一定,你让暗卫仍旧仔细看着,若是有任何异动都及时来与我汇报便是,希望他这次是真的大彻大悟了吧。”
浅音应了声,为云裳斟了茶,便退了下去。
云裳靠在椅子上,听得外面隐隐约约的兵甲声,竟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子,是前世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只是,却让她觉得无比的充实。
最近她已经很少忆起前世,不过偶尔会想起,自己还有几个不得不除去的仇人尚在人世。只是心中的仇恨,却已经渐渐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