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跃下床进浴室查看,里面空无一人。忙扯了件晨褛套上,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大厅里空无一人,不见有她。他心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大声喊:“南钦,你哪儿?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佣人们从旁边拱门里出来,吴妈抹着手道:“先生别着急,少夫人给我们发工钱。”手往后点点,“就里面。”
他松了口气,背往扶梯头大圆球上一靠,缓了缓心神看座钟,九点半了,今天还要接待南京来专员,繁琐公务,忙都忙不完。他上楼洗漱了重下来,她已经坐沙发里打毛线了。身上穿了件乔其纱旗袍,梳了个爱司头,刘海烫成波浪状,服服帖帖覆住半边额头,有种他从未发现过美。
看样子是雨过天晴了,他心里突然一松,边扣袖扣边问:“什么时候烫头?今早出去过?”
她没抬眼,曼声道:“家里小大姐帮我烫,老式烫法,很方便。”
她说小大姐是家里年轻女佣,正是爱美年纪,成天爱琢磨烫头染指甲。谁帮她打扮都不重要,重要是她似乎气消了。昨晚闹了半夜不是没有成效,他总算放下心来,暗里庆幸着,站她边上道:“上次寘台说起开战事你还记得吧?空军基地购进几十架飞机,明天我要带人到周口机场去接应,可能得耽搁一两天,因为有些手续要交接……”他看了她一眼,“我会回来。”
她随口应下了,垂着眼睫数毛竹针上线圈。脸上虽无喜无悲,心思却活络起来。眼下不过缓兵之计,顶风头上闹,他可能会限制她行动,那么计划好事就不能实行了。他要去河南,这倒是她离开陏园大好时机。先去认栋房子,搬出来后同他摊牌,答不答应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他军装穿了一半,又对她表现感到怀疑。昨天势如水火,今天怎么一下子过去了?他站定了打量她,“囡囡……”
她唔了声,终于抬起眼来,“什么?”
他倒难以开口了,支吾道:“昨天……”
“外面下雨,小心别淋着。”她打断他话,扭头喊,“阿妈,给先生拿把伞来。”
公干车门上等着了,他提着那把曲柄黑伞,把话都咽了回去。
她站起来,没有往外送,单是轻轻递了句,“路上别忘了买早饭。”
他说晓得了,朝门廊上走,走着走着心里七上八下,想回头看,又下狠心忍住了。实坍不起这个台,过去事情还想它做甚,太小心反而弄得彼此不自。咬了咬牙坐进车里,隔着窗上绡纱才敢往门里看。她仍旧坐那里,歪着头打她毛线。近流行一种缀满绒球手工包,大小像丹麦饼干盒子。他以前不让她织,怕她整天盯着手上伤了眼睛。现却不反对了,找点事情分分心,对她也有好处。
车子驶出陏园,俞副官回身把文件夹递给他,都是有关这批飞机资料。他低头查阅,顺口问:“照片事去办了吗?”
“已经派人核对那天记者身份了,不过很难认定是谁。毕竟现相机品种多,不需要打镁光灯,一样可以拍得很好,所以查起来有点难度。”
“难也要查。”他翻了一页纸道,“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南钦要证据,我就拿证据给她看,也让她知道白寅初是什么样小人。”
俞副官道是,“那么陏园还要加派人手吗?”
他沉吟了下慢慢摇头,“我看她今天倒还好,陏园现有那些人也够用,再多添,万一惹怒了她,又是一通狂风暴雨。”
俞副官都有些同情他了,女人确实很难搞,不过和初恋女友共度一夜,换了谁都要恼火。那天他和司马小姐勾肩搭背出了丽华酒店,看到人其实不少。他也上前劝阻过,结果完全没用。作为副官,工作上生活上为长官提供服务是责任,但是私人感情方面,他们绝没有过问权利。
他有点好奇,“昨天曲拙成回来复命,医院里处理过了,也用了药,应该没有大问题。二少,你和司马小姐……你们……”
他沉甸甸一把眼刀飞过来,“我像那种会酒后乱性人吗?”
俞副官摸了摸鼻子,这还真不好说,酒是色媒人,谁敢担保醉了之后还能做得了自己主?不过有人酒后威风凛凛,有人却意态萧索。如果是这方面问题,那倒确实没什么可质疑了,不过……二少未免扫脸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过客、茶茶、爱弘、arena、墨默赏,鞠躬!
1万字没完成,三章变两章了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