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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跟着韩七一步步进到院中,她注意到府门头挂着姬府的牌子,院子前后三进,正厅五间大厦屋,居中挂着前代名家的烟雨江南行,两尺高的镂空鸟兽紫铜炉鼎里燃着袅袅紫述香,家俱摆设被桐油打护着油亮发光,件件都是精品。
东西是其次,重要是人心,姬瑶知韩七费尽心思为她准备,比她预想中还要看重。她手指轻扣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凝望韩七微笑,无论如何谢字再也说不出口,这片心意,岂是谢意就能抵消。
“你的卧房在后面,我不方便进去,就送你到这里。”韩七被姬瑶看得更加舍不得走,说好送她过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忙,人定在地中央挪不动腿,有点后悔挑中的地方离他太远,可就近实在没有合适的院子安置阿瑶,不是太旧便是太小,城东是汴州的贵族区,韩七置下这处院子也费了不少气力。
姬瑶走过去替他理正腰间的佩饰,轻声道:“去吧,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得忙。改日厨房里做下好菜,我派人请你过来一起用饭。”
这里门窗大开,院里守了半院的人,韩七抑制自己的冲动,轻轻捏一下姬瑶手,带着不舍离去。
姬瑶先安置梁恒丽和二娘子到客房歇下,再与众奴仆们叙旧,有一年多没见,大家把姬瑶围在中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南大婶毫不例外又落了泪,连声道好。
“我娘撒谎,临来前她说韩大哥一点也不好。”
南瓜当众揭短,气得南大婶狠拍他的后脑瓜子,骂道:“臭小子,我说了千句万句,你只记得这一句,怎么不记让你好好用功读书的话。”
南瓜吐了吐舌头,从桌上抢了个果子一溜烟跑出去,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姬瑶含笑仔细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南大婶全家,阿绣……她纳闷怎么没见阿锦,想什么嘴里话也问出口。
几个婢女低下头相互看一眼,最后是阿绣站出来回答:“回女郎的话,阿锦跟着顾生去了长安城,说是替你留在那里。”
姬瑶一下子想起来,那天她上顾生的车时,车里做她替身的小兵表现实在是很怪异,难道说小兵就是阿锦。阿锦真傻,见到她也不打个招呼,可那种时候,不容有拖沓。
想到长安城不仅撇下了阿奴,又把阿锦搭进去,姬瑶有点失落,几个婢女轮番开导她:“女郎,阿锦姐姐不去,我们也要争着去,可论机灵谁能比得过她,放心罢,她一定能平安脱身。”
不放心也只能这样,姬瑶开解自己,看向南大婶问道:“大婶,你又是怎么来的?”
南大婶回道:“我把庄子先托付给别人,说不定这一来不打算走了,反正洛阳也不太平,自打迁都后,隔三岔五有山贼流匪上门打秋风,晚上也睡不踏实。那几亩地贼人又偷不走,不如守在女郎身边安稳。”
她是姬瑶母亲的陪嫁,旧主不在,守着小主人也还有个盼头。
姬瑶有种重回故家的感觉,这一夜睡得格外的实,等醒来时辰快近午,阳光照进浅缃色的暖帐中温馨异常,她赖在锦被中不想起床。
“女郎,你醒了?”阿绣听见动静打起帷帘笑着说。
“梁家阿姐她们呢?”姬瑶边穿衣服问道。
阿绣回:“天刚亮就去了顾神医的院子,奴婢请她们用过早饭再过去,可嘴太笨没留住人。”
不是阿绣嘴笨,而是梁恒丽和二娘子牵挂梁恒文更多,这一点姬瑶比不上。
她吩咐道:“珝娘出来没带婢女,你派个稳当话少的跟她几日,说不准等靖义侯走时她也能回去。”
阿绣点头,服侍姬瑶梳洗时不停在夸韩七,说他贴心事事为女郎着想。
听得姬瑶嘴角上翘,言不由衷道:“他哪里好了,才几天的功夫把你们几个哄得服服贴贴的,我看是哄人的本事一流。”
阿绣偏头打趣:“女郎莫说谎话,他人不好,你能千里迢迢到汴州,可别哄奴婢说长安城没有出色的郎君,再不济和韩家小郎君比肩的人也能挑出一两个,难道你都不中意。”
姬瑶玩着首饰匣子里一对红珊瑚耳坠,顺手把它们递给阿绣替自己戴到耳边,对镜左右看了看,笑而不语。
阿绣没深问,只是轻声戏语:“女郎什么时候出阁,我们几个姐妹好为你绣嫁衣,早点准备免得到时候慌手慌脚的。单一床龙凤被也要绣上一两个月,再有其他杂七杂八不得要一年多,别让韩家郎君等得心急了。”
姬瑶推阿绣,她笑着闪开,等再进来时捧着漆盘,往桌上放下一碗粳米粥,两样糕点并小菜,解释道:“汴州城缺东少西,女郎暂且将就几日,韩小郎君答应过几日到城外给你打点野味回来换口味。”
姬瑶不是挑剔的人,细嚼慢咽用过饭,也去顾神医家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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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神医对着梁恒文研究一整夜后下论:人是可以救,不敢保证能恢复到满打满,至多七成,而且要靖义侯做好准备,梁家若有别的儿子最好,别指望梁恒文为梁家传宗接代,至少希望渺茫,顾神医也不敢打保票。
顾神医说这话时,除了姬瑶没赶到,梁家父女和二娘子都在场。
虽然之前做过更坏的打算,可真正定论下来,靖义侯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拳艰难地点一下头:“有赖神医妙手回春,犬子的伤情托付于你,无论医治到何种地步,事后梁家必有重谢。”
顾神医摆手道:“谢字免谈,你们这么多人别留在这里碍眼。”说着话,人已经走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