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榆县东大街的和庆坊内,一家门面虽小,但客源却是不错的绣品铺子里,一道绣着四君子的厚重帘子堪堪遮出了一个斗尺的内室。睍莼璩伤
年约三旬,清秀妍丽穿着一袭石青弹墨对襟比甲的顾维芳,正眉目微蹙的睨了眼前身前淡淡含笑的小娘子,稍倾,沉声道:“不任是那杜家的公子,还是卢家的举人,偕非良配,姑娘您素来是个有主意的,难道真就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若兰闻言抬头看了顾维芳,乍然对上那样一对湛黑隐隐露着狐疑失望的眸子,若兰由不得便愣了愣,片刻后,失笑道:“师傅可有更好的对策?”
顾维芳秀丽的眉眼蓦然一挑,锵然道:“更好的谈不上,只不过是老祖宗常说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若兰不由便失笑,才欲开口,不想顾维芳却是素手微抬,挡了她的话。
“姑娘,听我先把话说完,再拿主意便是。”
若兰点了点头,探身拿了一侧热着的小壶替顾维芳半满的茶盏续了茶水,顾维芳也不客气,端了茶盏,细细啜了口,稍倾,才缓缓说道。
“姑娘打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不任是救人,还是开铺子,姑娘的决断都干脆明了,为何到了今天事关姑娘终身之时,却这般犹豫不决?”顾维芳沉沉叹了口气,柔声道:“说句拖大的话,姑娘便算是离了那家,有着我教的手艺和这几年积累下来的银两,还能活不下去?”
若兰敛了脸上的笑,目光沉沉的盯了自己手上的青花瓷盏。
顾维芳系苏州人,原是苏绣顾氏传人,一手双面绣技绝天下。当年因奸人所害,流露平榆。这几年,她倾心相授,不说学了个十成,最其码八成的绣艺,她已掌握。再加上这两年铺子的盈利,便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家铺子,不说大富大贵,温饱不愁的过,自不是问题。
然……
若兰微微敛了眸中神色,轻声道:“师傅,我是堂堂嫡出的小姐,为什么要像条丧家之犬,怆惶逃走?我娘生我一场,难道便为着四时八节,连个上香进奉的人都没有么?”
顾维芳愕然一顿,目光怔怔的看了若兰。
若兰微微抬头,盈盈秋水似的眸子里却有着两簇耀眼的光芒,顾维芳被那光刺得眼睛一痛,鼻间便有了一抹酸痛。
“那……那姑娘您便这样认了?”顾维芳先始还有点犹豫,但很快便口齿流利起来,“太太若是有灵,如何愿意姑娘这般委屈自己一辈子?”
“也不算得委屈!”若兰轻轻一笑,淡然道:“锦儿那丫头什么都跟你说了,就没告诉你,我早说了,司英秀要卖我,就要做好蚀本的打算。”
顾维芳当即哭笑不得,摇头道:“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有意思吗?”
若兰默了一默。
见她默然,顾维芳神色间便有了一丝窘色,暗暗的叹了口气,正待劝解几分,不想若兰自己却是幽幽开了口。
“师傅这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子是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
顾维芳微滞,稍倾,沉声道:“那也不能让人糟贱了啊!”
若兰垂眸,唇角勾了抹冷笑,轻声道:“人世百年,男子无非分为两种,有情,无情。”
“有情的,念着一点着的结发之义,尊着你重着你,成全你的名份,其它的却是想也别想。无情的,至多也不就是个宠妾灭妻!”
“有情、无情,对我来说,其实没多大关系,我守着自己的心,将他当作合伙过日子的人,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着自己别白来这世上一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