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堂。睍莼璩晓
大太太柳氏,三太太伍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下首,屋子里气氛似乎并不大好,若兰进来时,便见到柳氏脸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而伍氏脸上却是一种欲言又止。
若兰压下心头的疑惑,抬头看向高坐堂上的钱氏,敛眉上前行礼,“孙女见过祖母。”
钱氏摆了摆手,眼睛撩也没撩若兰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免了。”
“谢祖母。”
若兰站起,走到了伍氏下首的位置的坐定。
借着丫鬟上茶遮了老太太视线的功夫,伍氏微侧了脸,以帕掩嘴对若兰飞快的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丫鬟一退下,伍氏便恢复了原样,低眉垂眼,温顺恭谨的坐着。
明白过来的若兰,挑了挑唇角,抬头朝对面的柳氏看过去。
柳氏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飞快的睃了眼若兰,同样以帕子掩了手,指了指老太太身后一个面相皎好正偷偷拿眼朝若兰打量的小丫鬟。
到得这个时候,若兰若是还不知晓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她真的是笨的可以去死了!
一瞬间,心头就好似三伏天喝了几十年的陈酿一般,燥得她张嘴就能喷出一口火来。
堂上的钱氏许是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满是法令纹的唇角微微扯开,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毒蛇似的看了坐在伍氏身侧的若兰。
“兰丫头。”
若兰倾了倾身,“孙女在。”
天晓得她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将心头的那股邪火给压了下去。
钱氏看到若兰的脸眼里的阴鸷便越加的浓厚,心里的厌烦排山倒海般的朝她袭来。她猛的撇了脸,目光突的便对上了身后低眉垂眼姿容清丽的小丫鬟,看到小丫鬟时,脸上才敛下的笑,又重新绽了起来。
“兰丫头,你这嫁人多久了啊?”
“回祖母的话,孙女也记不清了,左右小半年的样子吧!”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钱氏话声陡然一冷,目光如刀的刮向低头垂眼的若兰,怒声斥道:“连自己什么时候成的亲都不知道,你说你还知道什么?”
若兰笑了笑,没有去接钱氏的话。
见若兰非但没有露出惶恐害怕的样子,反而是扯了唇角,给了自己一个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笑,钱氏的心头火,轰一声便炸开了。
“啪”一声,随手便将自己跟前的茶盏砸到了若兰脚下。
“母亲!”
大太太柳氏和三太太伍氏齐齐失色,连忙站了起来,试图安抚钱氏,让她不要做得太难看。
钱氏跋扈惯了,哪里将二人放在眼里,她目光死死的盯了若兰,见若兰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即不张惶,也不瑟瑟。
由不得便越发的拍了身前的案几,怒声道:“好,好,好一个不孝女。”
北明朝以孝治国,这若是被长辈说上几句不孝,当官的便毁了仕途,为人子女的便是断了生路。
像若兰这样出嫁了的,若是被自家婆婆听到这话,怕是一纸休书休回家的都有可能!
大太太柳氏和三太太伍氏那个恨啊!
没有任何时候,她们希望眼前的这个乖张跋扈的老太太干脆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算了!便生,她们还得硬了头皮前劝着。
“母亲,兰丫头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她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自有夫家的人管教,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鸡蛋里挑骨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呗!
若兰扯了扯嘴角,微微站起,一脸清冷的看向钱氏,“祖母,孙女哪里做错了,惹得您老人家发这么大火?还请您说出来,好让孙女改正。”
你哪里错了?
钱氏抬头,目光直直的定在若兰皎洁如玉的脸上,冷笑不止。
那句,你来到这世上就是个错,好歹总算是被残存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你这么些年可真是白活了,”钱氏挑了嘴角,一脸嫌恶的看了若兰,冷笑道:“这么大人了,连自己哪里做错了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来告诉你,蠢到你这种程度的人这世上还真少有,那杜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竟然娶了你这样一个蠢妇!”
大太太心知老太太今天是纯心要作死了!
可是老太太作死是她的死,她没有道理让别人跟着她死!
大太太飞快的给自己的丫鬟画眉使了眼色。
画眉便偷偷的走了下去,将留在外面侍候的小丫鬟喊上前,轻声的吩咐了几句,小丫鬟撒了脚丫子便往外跑。
真到了这步,若兰反而觉得心静了下来。
回门时一幕还历历在眼,她本不是个心肠歹毒,别人得罪她一下,她便要置人于死地的性子。但眼下,瞧着老太太的作为,似乎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老太太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跟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如此……
若兰笑了笑,她抬头目光灿灿的看了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既是这般,那老太太您不如去找了婆婆,与她说一声,将我接了回来,如何?”
“兰丫头,不得胡说!”
柳氏和伍氏听得若兰的话,顿时大惊失色。
于柳氏来说,若兰虽与她们不算亲厚,但却也没有交恶。杜家这门姻亲在非常时刻,绝对能起关健作用。
伍氏到是想着,若兰若是被休弃在家,那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若兰感激的看了眼柳氏和伍氏,暗暗的摆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必担心。
柳氏和伍氏其实在喊出那句话后,便恍然明白过来。她们是关心则乱了!以若兰的心智和杜德元对她的看重,岂是能如了老太太意的人!
明白过来,又看到若兰的手势后,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种决然后,二人心领神会的挥手打发了自己身边侍候的丫鬟,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钱氏没有看到柳氏和伍氏的小动作,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若兰身上。
听了若兰的话,钱氏冷冷一哼,怒声道:“我到是想跟你婆婆说道几句,可又念着你亲母早逝,无人教导,养成现在这样蠢笨到也是情有可原。便是看不下去,也只得忍着。”
“如此,孙女可是还要多谢老太太慈悲?”若兰笑盈盈的看向钱氏道。
“哼!”钱氏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淬毒似的瞪了若兰的肚子,一字一句道:“你成亲也有小半年了,怎的这肚子却还是没有音讯,莫不是你就是那不会下蛋的鸡?”
柳氏和伍氏这会子真是恨不得能将自己耳朵堵死了!省得让她们听到钱氏这诛心之言。
谁家的长辈不是将晚辈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护着,她们家到好,这老太太哪是长辈,根本就是千年的老乌鱼精,专吃小辈的!
说若兰不动气是假的,她便是再不把钱氏当一回事,可是三番两次的被她无故为难,且回回都挑击刺人心的话来说,她要是再不气,她便是死人了!
只是,再气也不能乱了分寸。
若兰大大方方的看向钱氏,“啊”一声惊呼道:“老太太何出此言?若兰是父亲的的女儿,父亲又是老太太亲生,若是若兰是那不下蛋的鸡,那老太太岂不是那老母鸡?”
“噗哧”一声,屋子里不知道谁忍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钱氏正被若兰的话气得两眼发黑,霍然抬头,便发现那一声轻笑是站在她身侧的姿容妍丽的小丫鬟发出的,顿时,目光便冷的像把刀子一样,狠狠的剜了过去。
小丫鬟自知失态,“扑通”一声便跪下去,“奴婢失仪,求老太太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