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的家在县城里,他的父亲是个杀猪的屠夫,长得五大三粗,见面之后,就整了一大桌子菜,都是猪身上的:肘子、里脊、猪蹄、下水、排骨、猪头肉……
老头酒量非常好,硬拉着萧战跟高原死命的喝,一边喝一边夸他家的大力,把从小到大的事都给说了一遍。
什么大力七八岁的时候就是孩子王、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能把十六七的小伙子打的满街跑、十五六的时候就已经长得跟牛犊子一样了,没人敢在他的肉摊上找事。
喝到最后,老头哭的稀里哗啦,苦累了之后睡着了。
第二天,老头照样出摊卖肉,千叮万嘱让萧战两个人千万得留下来,晚上还得好好的喝。
但萧战跟高原没法继续呆下去,他们留下了一些钱,心情惆怅的赶往石头家。
石头家在农村,靠着山,祖祖辈辈都是石匠,祖祖辈辈都老实巴交,好不容易家里出个当兵的,却又战死了,虽然部队跟政府又是送锦旗,又慰问,可怎么都没法让白苍苍的老两口笑出来。
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骄傲,现在却没了。
“感谢政府,感谢部队,我老石头谢谢你们了。”
石头的父亲老石头,从见到萧战他跟高原的时候,就在感谢。
据说,这老两口在追悼会上的时候,就在感谢,好像除了感谢再没有别的话。
他们家石头现在是英雄了,电视台、报纸都报道了,平时县里面那么大的官,都亲自到他们家进行慰问,让老石头受宠若惊。
这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连萧战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感谢什么。
你们的儿子死了呀,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感谢的?感谢让你们的儿子成了英雄?感谢你们的儿子死了以后有无数人来慰问?
唉……
萧战把钱留下,在石头父母的感谢声中,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离开。
三天时间,先后到了叶凡家、牛大力家、石头家,感受的不同,可感受的却又相同。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唉……”高原深深的叹了口气。
“还能做更多。”萧战说道。
“萧战,这并非是你的责任,你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高原说道:“牺牲,是每一名军人都可能面对的情况,可你现在的做法明显在钻牛角尖。”
高原不赞成萧战的做法,确切的说是不赞成萧战现在表现出来的情绪,总是给人一种他才是元凶的感觉。
那种颓废、那种落寞、那种愧疚,都让他不忍继续看下去。
“我有一份阵亡名单,我到现在还没有勇气去他们的家里走一遍。”萧战盯着远方,很是无力的说道:“但我终究得走一遍,看一遍。高原,其实咱们是两种人,完全不同。”
高原瞅着他没有说话,心里在反复琢磨“两种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战,你到底是哪个部队的?要是能行的话,把我调过去可以吗?虽然我不认同你对待这种事所表现出来的一面,但我觉得你是最值得信赖的兄弟。”
说完之后,高原盯着萧战的眼睛,等着对方回话。
“高中队,请不要把我当成兄弟,当我兄弟的没有几个拥有好下场。”萧战一笑,拍拍高原的肩膀说道:“你回你的利剑,我回我该回去的地方。就这样吧,也许有机会还能再见,如果下次还是在战场遇到的话,我保证不会打晕你,因为你这个货太难缠,呵呵。”
画风突变,萧战一脸的轻松,刚才的负面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太会隐藏了,总能用很快的时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没有任何心事,还可以随风飞扬。
可惜高原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懂得萧战哪怕在笑,也不是真正的快乐。
这是一个喜剧演员,而喜剧演员最大的特长就是隐藏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