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宫里押送去道观,中途是不能私自外出的,路上一直挂念着,盘算等到了华山后,她就安排人去救白婉仪。谁知郦清悟已经提前察觉到,把人带回来了。
谢令鸢欣慰地看着他,郦清悟坐在四面敞风、冬凉夏暖的茶寮里,端着粗陶茶碗,也丝毫不掩其圣父般的光彩,简直是蓬荜生辉。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她低声感慨道。
郦清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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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逐渐褪去,东方跳跃着绽出红霞。
德妃和宫中内卫在华山脚下的小镇上歇了一夜,翌日跟随着抱朴堂派来的使者,沿着后山的山道上去。
山路多石阶,九曲十八弯。两旁不时有嶙峋怪石,还有姿态怪异的老树,弯着枝桠探下头来,茂密枝叶扫着车马。
山上果然是安静的,偶尔山涧传来淙淙流水声,几声鸟鸣从林间跃起。谢令鸢越向上走,心气就越平和。
皇家之人静修的道院,是建在后山上的,与前山山巅的抱朴观遥遥分开,亦是大防。
山中越来越寂静,逐渐可见几丛青瓦雕甍的殿室,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下。
到了半山腰,已经是出尘之地,内卫也不能相送了。他们行礼告退,转身往山下行去。
树丛间忽然响起一阵蝉鸣声,谢令鸢下意识想扇扇风,却发觉这里凉快得很,山风迎面微拂,很是惬意,这里倒真是灵气十足的宝地。
郦清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带着她往那几丛房子里走去:“这里还算喜欢么?”
谢令鸢跟在他身后,坦然道:“是比皇宫里舒服自在的多了。”
二人说着进了屋子,内里更是清爽,没有丝毫燥意。
屋子内部构造简单,带着书房与外室,最内是卧房,靠墙摆着床榻,青色床帐被挽起,白婉仪正躺在那里。
这里的道姑已经将她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换下了。
其实她刚被救回来时,郦清悟只看了她一眼,那胸口的刀伤血迹,就断言她决计不可能活下来。然而她竟然还有一口孱弱气息,他便施针吊住了她性命。
此刻白婉仪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清致秀丽的面孔,显出了几分楚楚。
谢令鸢缓缓走到床前,站了一会儿,犹豫着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微微的温热,还活着。这才发觉,这如风如柳般柔弱的人,骨子里竟然蕴藏着那样坚韧的意志。
谢令鸢轻轻叹了口气。
她目光中复杂的神色,让郦清悟这个旁观者感到莫名——因为这神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爱恨交织的意味。旋即他想通了,毕竟她总是能让人意外,也就没深究,淡淡提醒道:“想要她醒来,怕是不易。”
“……我明白。”对白婉仪来说,那一次死亡已然是放弃,是终结。
既然终结了,强行把她救回来,她也未必愿意回来。
因为这世间没什么可值得她回来的理由。
谢令鸢坐在床前,出神了片刻。方才下意识地,她又想找星使来问话。郦清悟在身后轻声道:“倘若想救,唯一的办法,再去她识海里看一遭。”
也许,就能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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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因病暴毙,德妃出宫为陛下祈福。
这是内闱的说法。
宫里这些变故,已不是什么秘密,皇家也没打算瞒着。
初晨的长安,笼罩在朝霞下,仿若刚刚醒来。
京郊,萧雅治拿着京中送来的信笺,嘴角微擒,长长睫羽遮蔽了眼中闪过的各种计算。
——德妃,国之祥瑞,民间送子娘娘,终于出宫了。
“殿下,要不要加派人手,让她暴毙?”他的手下揣摩不出他心意,只知道萧雅治对“国之祥瑞”这种象征,一直存了铲除的念头,遂自告奋勇。
反正德妃出了宫,其实是更危险的。她若不明不白死在华山上,也不会妨碍到他们什么。
一杯茶水迎头泼下,萧雅治手执空了的茶杯,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这雅致温和的眉目,其下藏着多少刀光剑影,跟在他手下的人最是清楚不过。那人打了个冷颤,退下了。
萧雅治垂下眼帘微微沉吟。德妃以前在宫里,任何人都奈何她不得。如今出宫,倒是时候会一会了。
有些敌人,若能拉拢到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