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阿贵的丑汉把树枝朝上一扬,避开那人探来的手,一双三角眼已经棱了起来,凶狠的瞪着那人吼道:
“崔牛儿!你这厮入了会就只会嘴上卖乖!见有便宜便凑上来,会中兄弟有难就扮那浅滩上的缩头王八!你那手敢沾一沾这肉,老子今晚烧窑时连你一起填进去!”
这阿贵在一干烧炭仔中素有凶名,此时瞪眼发狠,比他还要略高壮的崔牛儿讪讪缩到一旁,嘴里小声嗫嚅几句:“是天养侄仔说让我们分了这狗肉,又不是只有我想要吃这肉……”
“冯大哥被王作新带了团练拿去,棚里几人,都随着卢六哥拼了命去救人,只有你没有露头,缩在山里装作烧炭!呸!”阿贵说到最后,直接一口痰啐到了崔牛儿的脚边,然后目视棚内众人说道:“这肉是我寻来给天养侄仔的!冯大哥不在,天养侄仔叫我一声贵叔,我便要替冯大哥照看好天养!谁敢生出趁天养生病占便宜的心思,别怪我萧朝贵不念会中兄弟情谊!”
看到萧朝贵一番话镇住棚内众人,冯天养勉强直起腰,对萧朝贵感激的笑笑:“贵叔,我没事,只不过是父亲入狱,一时心火冲撞,躺了两日,已经没大碍,这狗肉,你与大家分食了罢,我吃些清粥即可。”
冯天养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穿越客,上一世因为在军队中站错队,最终饮弹自尽的副团长,这一世居然重生在满清道光年间这个同名的十七岁青年身上,而这个冯天养的父亲,则是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远方表亲,一手初创太平天国制度,太平天国永安建制之后敕封南王七千岁,大名鼎鼎的冯云山。
冯天养是冯云山的第二子,冯云山长子早夭,他屡试不中之后看到了洪秀全那本从广州街上被传教士梁发赠送的《劝世良言》,和洪秀全最初把《劝世良言》当成小说话本,充做闲暇时的消遣不同,冯云山一开始就对这本引摘《圣经》章句的小册子产生了极大的痴迷,从中找到了信仰的力量,所以最后与洪秀全两人一起离开广东,入广西传道,洪秀全捱不住桂平紫荆山区的苦,加上传教不顺利,早早就返回了广东老家,而冯云山却因为自己的信仰坚持,留在了桂平,与桂平紫荆山区底层靠耕山烧炭种菜开矿的穷人交好,白天做私塾先生赚些束修,晚上就把赚来的钱赠给那些吃不饱的烧炭仔,宣扬信奉上帝的好处,拜了上帝,人人有衣穿,有饭吃,那些阎罗,土地,雷公,菩萨通通都是邪妖,只帮那些有钱供奉它们的财主士绅,只有上帝爱护穷人。
那些烧炭仔和矿山佬,平日进桂平,哪怕是个城中乞丐,都扬起下巴打量他们,如今有一个文曲星一般的人物,与他们同吃同住,嘘寒问暖,跟肯与他们做兄弟,哪里会拒绝,一传十,十传百。
两年间,冯云山一个人,在紫荆山区平在山附近,硬是发展出两千多信众,全都是家境贫寒命贱如狗的烧炭仔和矿山佬。
在家乡写所谓教义的洪秀全偶然从游商嘴中得知冯云山居然踢打出一片局面的消息,顿时再坐不住,唯恐冯云山不念旧情,忘了自己这个拜上帝教的发起人,特意带了冯天养从花县老家动身,赶来广西桂平紫荆山。
动身时是夏秋交季,冯天养出门只来得及穿夏衣,结果路上被秋雨淋湿了身子,再被风一吹,染了风寒,加上洪秀全催的急,带病赶路,没等入广西,真正的冯天养就已经一命呜呼,穿越者冯天养登场。
想想上一世自己读过的那段历史,此时真真正正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满清式微,各地起义烽火接连不断,一个凭着半部圣经胡言乱语的酸腐文人洪秀全都能窃据半壁江山十余年,如今自己来了,怎么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