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托淼淼给我带了话,据说当时他神情黯然,却又情真意切。
他也算君子一诺,说到做到,以后再也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但我敢断定他经常厚脸皮地偷窥我们母子的行踪。秦俊江和淼淼每次来江城出差,热心地给阳阳拍照、录影,不用动脑筋就猜到他是张清派来的间谍。想不到事隔多年,张清仍然贼心不死,居然还在我儿子的身边转悠。
“他是爸爸吗?”阳阳揪起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哦,可能吧?”我支支唔唔,不知道如何回答。小家伙渐渐长大,花花肠子多了,不太好糊弄了。
“妈妈,我爸爸是干什么的?他在哪里?他都不会想我吗?”
阳阳凡是谈到有关爸爸的话题,就来场十万个问什么,疑问一个接一个,逼得我哑口无言。
“你以后见到爸爸了,自己问他吧。”我模棱两可,搪塞应付。
“可以吗?可以吗?”阳阳激动地拍起手掌,眉飞色舞。我看着只觉得辛酸,更感到对儿子有愧。
阳阳上学的难题解决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好静下心来琢磨自己工作的事情。这四年,林鑫心疼我,只让我专心在家带孩子,根本不需要谋生养家。我们母子两人依靠着他,倒也生活的衣食无忧,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迫切地要求自食其力,一则是为了减轻林鑫的负担,再则也为充实自己。一个女人,不能心存幻想去依附任何人,必须有自身的事业和追求,那样才能底气十足。
我平常只在家里、菜场、商场等几处有限的地方出没,几乎足不出户,人闲散得差不多要与社会脱节了。现在我要重返生命的疆场,真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姐,你就开个花店,优雅又闲适,方便你照顾阳阳,也免得上班看别人的脸色。”
林鑫见我成天在报纸,网页上搜查信息,挑三捡四难下决心,索性给我一锤子定音。
我仔细斟酌之后,觉得切实可行,就开始马不停蹄考察选址了。
有的地方地理位置优越,可转让费贵得离谱,让我望而生畏。我毫无经验可言,只想小试身手,不忍心浪费林鑫的血汗钱;有的地方价钱倒是合情合理,又有些偏远,怕到时候生意不好。
现在酒香都怕巷子深,凡事都靠鼓吹,何况我这种小本买卖。我的小店要是开在不起眼的角落,那只有喝西北风了。
林鑫载着我穿街走巷,经过反复衡量比对,花店最后落户在江城大学的门面上。虽然教书未果,我骨子里还是校园情节泛滥,时刻都想感染一下文化的熏陶。
经过紧张地筹划,精心地装潢,我的“雨季花开”鲜花店搞定了。林鑫说我起的名字不伦不类,让人膈应,我却情有独钟,大约是觉得它吻合我心,应境吧。花店正上方悬挂一块醒目的招牌——鲜花、气球做铺垫拼成一个巨大的“心”形状,“心”形的中间用霓虹灯管组成“雨季花开”四个大字,随着灯光的闪烁衬托出花店的与众不同。
进入店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高脚架,上面插满了奇花异草,有万年青、孔雀毛、榕树等,花架两边的支架上陈列着一些生命力比较顽强的袖珍小植物,下端的水晶箱里养诸多小鱼,预示生活多姿多彩。
安逸、温馨是我花店的经营主旨,为了胸有成价地满足顾客的各种需求,我恶补了大量的花卉知识和插花技艺。百合纯洁,取其谐音,喻示合家欢乐,一般送给长者;红玫瑰代表爱情,适合送给心爱的女孩……
花店开业那天是休息日,门前花团锦簇,淼淼和阿娇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也送了花篮。林鑫请了些生意场上的朋友来捧场,倒也热闹。阳阳兴奋得像只快乐的小鸽子,在店里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我怕他磕着碰着,天刚挨黑就让爸带他回家了。
夜里十点钟,我让员工小梁收拾了回家,我也盘点了营业额准备打烊。我乐滋滋地数着红艳艳的钞票,奔波多日的劳累一扫而净。
“我买黄玫瑰,请帮我包好。”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走进来。
黄玫瑰的花语是“对不起”,我猜想这大男孩可能是惹恼了女朋友,准备去道歉的。
我没有多嘴,笑盈盈地为他挑选包扎。我精心把每朵花扦插得错落有致,让朵朵鲜花绽放出勃勃生机,让人感到幸福无比。
我弯腰送他出门,并微笑着说,“祝你好运!”大男孩腼腆地笑而不语。
我关了空调,准备锁门回家,门这时被推开,我条件反射地招呼,“欢迎光临——”
我抬头看清来人,瞬间怔住,伫立在门口的是张清。四年不见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成熟,更有魅力,更加卓尔不凡。黑色的皮鞋踩在冷硬的大理石板上,出矜贵的声音,像踩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