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分钟后,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扑哧扑哧”的脚步声,乔雪桐起身一看,一根红色的小萝卜头正吃力地踏雪飞来。
眼看就要到了,小浩浩跑得太急,没留意脚下,被高门槛绊了一下,手里的碗一个不小心摔了出去,在地上碎成了几瓣,他皱着脸快哭出来了,“姑姑……”
“没关系没关系,”乔雪桐把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小人儿拉起来,又顺手拍去他衣服上的灰尘。
“浩浩,你去太爷爷书房一趟,把里面长得最恶心的那个碗拿出来。”乔雪桐眼睛一动,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最恶心的碗?小浩浩有些绕不过弯来,眨巴着眼睛,随后反应了过来,“是不是那个碗口沾着血的?”
那碗又脏又破,实在太恶心了!小浩浩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太爷爷会把这种东西视若珍宝。
乔雪桐递了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过去。
“遵命,姑姑!”浩浩乐呵呵地举起小手有模有样地敬了一个礼,然后屁颠屁颠地扭着腰又跑远了!
乔雪桐露出一个浅笑,拿起旁边的扫帚,弯腰扫起了碎片。
“乔、雪、桐,”看着她把碎片往自己脚边扫,乔雪欣见鬼似地尖叫着往后退,“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
乔雪桐把碎片扫成了一圈把乔雪欣团团围住,嘴上还不忘体贴地提醒,“好妹妹,你可别乱动哦,这碎片不长眼,伤了你的纤纤玉足,那就不好了。”
尘归尘,土归土,生命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不管它们生前或名贵或平凡,如今也只是一堆碎片而已。
生在这样的官宦世家,锦衣华服,光鲜靓丽,受人艳羡,可其中的滋味,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姑姑,”浩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利落地蹦跳过门槛,“我……我找到了……”
乔雪欣看清楚他手里拿的碗,瞪得眼睛都快跳出来了,这……这不是老爷子最钟爱的明朝青花瓷碗,白雪红梅吗?
“乔雪桐,你到底想怎么样!”
乔雪桐很是无辜,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雪欣妹妹,枉二伯母夸你从小冰雪聪明,既然如此,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在乔雪欣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眼神里,乔雪桐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地把罪名推到老爷子头上,“唉,爷爷也真是的,每次都给我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接下来乔雪桐真的很“吃力”地舀起一瓢水,小心翼翼把那碗口缺了好几块的青花瓷碗满上,直到确定里面再也无法多容一滴水,她才满意地停下。
“啊!”乔雪欣扶着腰,大惊失色地嚷嚷,“你干什么?!”
乔雪桐摸着下巴,又重重地往她腰上捏了几下,有模有样地训斥道,“腰板挺直点,我有经验,像你这种软绵绵的,铁定撑不了三分钟,到时候要是爷爷的……”她故作倾斜了下碗口,顿时有水流出来,”宝贝有什么三长两短……”
乔雪欣看着她手里摇摇晃晃的碗,瞬间有些脚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你,你小心点啊!”
“对,就是这样!”乔雪桐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一个大巴掌猛地拍在腰上,乔雪欣猝不及防,险些头撞到前面的柱子上,她回过头,恨得牙痒痒的,“乔雪桐,你别太过分了!”
乔雪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朝她盈盈一笑,“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你没事吧?”
乔雪欣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小浩浩在一边捂着小嘴巴咯咯偷笑。
“乔、雪、桐,”乔雪欣脸上的妆粉都挤在一起,弄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冷笑几声,“你不就是个没爹没妈没人教的孤儿吗?在我面前嘚瑟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面上,这乔家哪里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乔雪桐不急不缓地把那满水的破碗按在她头上,稍稍使了点力气往下压,疼得乔雪欣咬牙切齿。
完成任务后,乔雪桐把小人儿拉到身后,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把对面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她才淡淡开口,“乔雪欣,你说我没爹没妈,那我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你说我没人教养,享誉国际的钢琴家利思特是我老师,国内最负盛名的艺术大师张先生……”
“你呢,你有什么?从小到大,你的数学就没及格过,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孩子为你打群架,还差点被退学,后来还是二伯父亲自出面解决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高考分数连国内*都上不了,说什么送出国去深造,结果倒好,金子没镀成,你却不知道带回了哪个野男人的种……”
“乔雪桐,你、你给我闭嘴!”
“还有,”乔雪桐继续捂住身后人的耳朵,义正言辞地反驳,“你说我在乔家没有容身之地?呵!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乔雪桐骨子里是乔家的正宗血脉,名正言顺的乔家大小姐,一日我还没嫁出去,你就只能待字闺中,一日有我在,你就永远只能是乔家二小姐!”
乔家是个传统家族,男婚女嫁向来按照辈分来,当然如果真的情投意合也不是不能通融,不过只能先订婚,接下来的程序还是得按族规来。
乔雪桐的话宛如一道薄冷锋利的雪光,几乎不留一点余地地刺破了乔雪欣先前的得意,这个时候她是真的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雪窸窸窣窣地下,地面又重新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乔雪桐冷漠地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人,嘴边噙着一朵淡笑,“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在这个家里你算是最惦记我的人了,这么冷的天你都大老远跑过来看我,还替我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