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见得身后的慕淮深似乎还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她本欲先行离开不再打扰,掩上门的一瞬间,她望向里头沉闷的色调搭配,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笑意牵扯得那纤细灵动的眉眼倏然一扬,终于流露出几分符合她当下年纪的活泼俏皮来。
不过一会儿时间,那本已经半掩上了的书房门已经又被蹑手蹑脚地推开。
左小暖怀里抱着几个从客厅里搜罗来的小盆栽,踮着脚尖在诺大的书房里转了一圈,研究着那个地方摆上才会不显突兀和杂乱。转悠了许久,她的目光才终于有了定点,不觉得一笑,随手捞起了一盆,便要朝着那书架的一格上放去。
“你在干什么?”突然,男人沉定的询问在身后响了起来。
那个正在书架边忙活的背影一顿,随即飞快地转过了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沾染了几许尘埃,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笑,她偏偏还不自知一般,又用手背胡乱的摸了摸脸,瞬时脸上的尘土又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起来,“啊,慕先生,您醒了啊?”
慕淮深拧了拧眉头,有些不忍直视地转移过目光去,强忍住给她抵纸巾的冲动,一边难得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毕竟是未经允许擅闯别人家书房,左小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看你这里空气有点不流通,所以就开了窗帘……今晚的夜风不错的。”
家里的仆人皆明白他的喜好,知道,他在办公期间从不希望与外界有任何交流联系,也并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这间书房平日里都以空气清新剂维持着,那两扇落地窗帘已经许久未曾打开过了。如今被左小暖机缘巧合地一打开,才觉凉风习习,的确是不错。
想到这里,慕淮深微微一扬眉,没有表态,只是又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捧着的一盆鲜绿欲滴叶片厚实的仙人掌来,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问询。
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左小暖忙朝着他举了举手中的仙人掌,一边又笑起来,见他看起来似乎未曾对自己未经过问询的改造有责怪的意思,她的胆子这才打起来,口齿也越伶俐清晰,“这也是净化空气的,另外还有……我想你这房间里都是黑白的色调,工作之余眼睛找不到一个可供休息的地方,如果能摆几盆这样的盆栽,增添点别样的颜色,也有助于放松。”
说着,她已经将手中的仙人掌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正好是不近不远的位置,既不会打扰他原有的布置,也能保证他一抬眼就望见这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为什么突然想要做这些?”他随意地瞟了一眼黑白色调中那一抹鲜亮的绿色,转而将目光移至她有些小心却又期待着表扬的神情,随即又收回了眼去,重新拿起了铺开在桌面上的文件,一边淡声地单刀直入。
没有想到最后是慕淮深先行问,本欲铺垫以后便主动承认错误的左小暖不免一愣,立马如一个犯错了的小学生一般站直了身体。纵使知道他此时并没有望向自己,她的身板也绷得笔直,生怕他看不出来自己道歉态度的诚恳,“只是……想为了今天的事情道歉。”
“哦?”他的反应却是意外的平淡,全然没有白日里的那样暴躁,似乎只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回应。
这样异常的平静,让左小暖更为慌张起来,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沉默了片刻,这才有些小心地继续说道,“谢谢您,慕先生,那天如果不是您的帮助,我可能真的别无他法了。谢谢您当初肯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我施以援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面对她难得的示弱,慕淮深却依旧只是低眼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始终未曾表现出什么其余的反应来,甚至连那狭长而精致的眼角都未曾动一下。
分明算来不过只是十几秒钟的沉默,左小暖却仿佛等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但见他终于开口,语气淡得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是做过交易的,我并非是平白无故地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