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别胡闹!”张嗣修的脸沉了下去,他看看范进,后者拱手要告退,张氏却道:“范兄留步。事无不可对人言,没有什么话是范兄不能听的。二哥你要说什么,我心里有数,但是你现在不露面,将来就有脸见徐世伯了?无非是维持个不伤面皮,但是交情就谈不到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去了能说什么?保下六妹?我们没这个本事,就算父亲在此,也没办法说出不让六小姐出城这种话。三个人抬不动一个理字,没有这种道理。如果让六妹出城,将来沐夫人心里也会怨我们。”
“不会。伯母是个明理之人,当日小妹稍一解释,伯母就知婚事难成。她现在是在气头上,因此话说的有些僵,没人去当调人,世伯去哪里找台阶?”
“能给台阶的人多着。”
“哪个也不如我们张家。”
“可……可是……那是天花!”张嗣修压低了些声音,“如果我去还好,你去的话,一准要去见六妹,天花啊!我怎么能放你过去!这样吧,我去一趟好了,做好做歹,把事情谈下来,别让两方真动了手。等老三回来你让他在家等我,看我回来怎么教训他。”
“二哥你这人最好体面,这种做调人的事少不了两头受气,伯母现在气头上,说不定还要说几句难听的话,你忍不下来,事情还是会搞砸。”
张嗣修苦笑一声,“没错,二哥是好面子,也把面子看的比天大,但是要分人分事。为了我的妹妹,二哥就算是让人把脸当抹布用又怎么样?你好生给我在家养病,哪也不许去,我这就去徐家走一趟,就算是沐伯母当面骂我祖宗我也认了。退思兄,你替我看住她,哪也别让她去。我妹妹这个人外冷心热,交友最诚,她现在嘴巴说的不管多好听,其实心里一准是想着借着去国公府的机会,去看看六小姐,好好听她诉苦,再问问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张嗣修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果是其他的病,怎么也要去看看。可这是天花!在她出完花以前,绝对不能去!”
魏国公的人带了轿子来,张嗣修做了安排,立刻就带了几个家将随从出门上轿,直奔大功坊魏国公府邸。大厅里只剩了范进与张氏,外加就是丫鬟。少女脸色依旧寒冷如冰,一双美眸冷冷地盯着自己的丫鬟,又看向范进。良久之后,忽然问道:“春香,我让你给刘兄的口信,你到底传给了谁?”
丫鬟双膝一软,连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小姐!奴婢真的是把口信传给了刘公子身边的书童刘文,奴婢可以对天誓。”
“那交接时,有人看见么?”
范进咳嗽一声,“世妹,不必为难春香了,我想这个消息不会是从春香那泄漏出去的。你的口信,如果是有关六小姐感染天花的事,刘兄肯定要禀告刘翁,那接下来的事,就很正常了。”
“不……不该如此的。”少女紧咬着牙关,下意识地摇着头,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把这个可能否决掉。“刘兄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告诉世伯,会有怎样的结果。我只传口信不立文字,本来就是要他偷偷的办这件事,怎么能……能和刘老伯说?”
“刘兄是一位好朋友,但他也是个好儿子,更重要的是,他更想做一个好臣子。在他的心目里,做好臣子的位置,可能要放在好朋友前面,所以基于情分,他应该把这件事隐瞒下来,通过自己的力量,把六小姐治好。大家当什么都没生过,让一切风平浪静地过去。可他也该知道,这种事说易行难,天花闹了这么多年,医家向无良方,翻阅古籍亦不过尽人事,至于能起多少作用,其实谁也说不好。如果他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等于是要他扛起这一城百姓的生死安危,这局太大……他赌不起。”
少女的嘴唇蠕动着:“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他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那口信给他而不是别人?我相信他,他却如此对我……”
“或许在刘兄心里,还是全城百姓占的分量更重一些。”
少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丫头,春香知趣的退出去,将大厅交给这两人。少女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有所指地问道:“范兄,那假若你是刘兄,会如何取舍?”
“我么……你也知道,我是广佬啊,跟江宁人又不是很熟。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里真闹开天花,跟我关系其实也不大。如果可以救人,我当然是愿意,但是于我而言,这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所以如果一方面是世妹的信任,是六小姐的生死荣辱,另一方面是江宁安危的话,我只好选跟我比较亲近的一方来帮。人说帮理不帮亲,这个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我只能帮亲不帮理,谁同我近,我帮谁。”
少女问道:“这话是真的?”
“自然。你看三公子的事,我到现在也没说,这就是帮亲了。”
“那你可以不可以帮小妹一个忙?让我和六妹见一面?就在这几天之内。还有,三弟到底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