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圆溜溜的眸子更亮了,她就说嘛,她即便没专门学过画画,但是还学过几天人体穴位图,这没吃过猪肉,可看过猪跑啊,画这点东西于她而言,实在简单。
她指尖顺着条线到更大的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图形中,尔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九殿下。
九殿下下颌一抬,轻咳一声道:“那个二等婢女让你提着匣子到碧纱橱……”
这下他不等苏绵绵指点,自己在那一团乱七八糟满篇图案的纸上挨个理过去:“你放下木匣子,被本殿现,后来出去,再回来拿木匣子,接着就遇上了紫烟,起了争执……”
苏绵绵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她真没想到九殿下竟然这样聪明。
九殿下却是轻皱眉头,冷喝道:“你没动过木匣子,本殿的……那东西自个长脚跑出去的不成?”
苏绵绵无辜地摇了摇头,她扯了扯自个的衣裳,想说她是没身份进到东厢房,她哪晓得那亵裤怎么去到木匣子的。
然,九殿下出身宫廷,性子里有着每个息氏皇族人的多疑因子。
本来是件很简单直白的事,他这么一思量,居然就脑补出了诸多弯弯道道,再一想,苏绵绵只有五岁,见着他没穿衣服都不明白男女之别要避讳,还当真干不出会偷拿他亵裤的事。
可紫烟就不一样了,但凡这府中有点年纪的婢女,哪个不是挤破头的想往他的身边凑。
相比之下,苏绵绵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子,真是单纯可爱的紧。
苏绵绵不晓得九殿下脑补了什么,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稍融,她便晓得没事了。
故而,她扯了扯九殿下地袖子,又一把抓起那条亵裤,满头雾水地仰起小脸疑惑地望着她。
面皮嫩的少年顿恼羞成怒,他用力抢过那条亵裤,揉把揉把地扔进里间,恶狠狠又义正言辞的道:“不准跟任何人说这事,不然本殿就将你扔进死牢!”
苏绵绵委委屈屈地点头,她本来就不会说话来着。
不过,炸毛的皇子殿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萌啊。内心二十岁的苏绵绵猥猥琐琐的想着。
少年显然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他侧头瞪着苏绵绵,与她大眼看小眼半晌,才又道:“也不准画图去问别人!”
苏绵绵异常乖巧地重重应下。
九殿下这才大义凛然的跟她接着说:“那都是不好的坏东西,姑娘家碰了以后嫁不出去!”
苏绵绵惊悚了,她睁大了眸子怔怔注视着九殿下,但私心里,她心头的小人都在捶地狂笑!
哎哟喂,少年你这样吓唬小孩,真的好嘛?
九殿下自以为唬住了苏绵绵,他难得和颜悦色一些,还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苞,柔声道:“本殿宽宏大量,此次就不与你计较,出去吧,顺便将秋姑姑叫进来。”
这最后一句话,他语调中已经带出了迫人的冷意。
苏绵绵小心肝颤了颤,纯粹兴奋的,她晓得九殿下就是恼上紫烟,要与她清算了。
这一遭,她算是有惊无险的安稳过了。
不过,念及九殿下的手段,她还是一再提醒自个,日后莫在他面前耍小手段,像此次这种坑了紫烟的小算计,绝不可再用。
不然,迟早有天,她真要死在九殿下手里也说不准!
事实上,苏绵绵还是天真了。
她原本以为紫烟定会受到九殿下的处置,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针对她,往后她也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哪知,自打那天后,也不知是不是秋姑姑在其中插了手,紫烟硬是平安无事,不仅没受惩戒,还继续做着她的二等婢女。
当然秋姑姑对她也只是视而不见。
苏绵绵观察了几天,心头实在想不明白,遂跑起秋芜苑小书房外等九殿下。
她并不是日日都能见到九殿下,多数的时候,秋芜苑即便是九殿下的院子,他也是隔几天才回来一次。
故而苏绵绵等了有两三天的功夫,好不容易遇上了九殿下。
彼时,九殿下一身玄衣长袍,金玉绶带,齐腰长被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羊脂白玉的冠,两鬓有细细的坠了小珍珠的金链子缠绕在丝间,系在他下颌,随着他走动,清贵仙气,俊美无双。
他脚下生风,两袖鼓动,板着个生人勿进的冷脸,走的飞快。
苏绵绵站边上,她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九殿下此刻心绪不佳,这一犹豫间,九殿下就从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苏绵绵只嗅到他衣袍上浅淡的幽幽檀香。
她抿了抿唇,不去凑霉头,打算着哪天见殿下心情好了再论此事。
哪知她才抬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后领子就又让人给拎住了!
苏绵绵暗自磨牙,不能见着她现在长的矮小,就谁都来拎一把不是?
她瞪着眼回头,就对上月白更为冷凛的脸,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月白拎着她就往殿下的小书房去。
于此同时他还语速飞快的叮嘱道:“殿下因为此前灭了于府的事,今个被圣人申饬了,约莫过几日殿下会让你出面为证,你机灵点进去伺候着,兴许殿下有话要吩咐你。”
听闻这话,苏绵绵顿一阵紧张,她一下拽着月白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他。
月白不为所动,那双汪蓝的眸子,此刻犹如暴风雨下的大海,惊涛骇浪深沉隐忍。
苏绵绵瞬间就明白了,再触及九殿下之时,她与月白而言,不过也是卑溅的蝼蚁而已,有用就留着,没用那就舍弃。
她微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自晒。
也是她想的简单了,这皇子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对她来说,那都是事不关己的过客,即便她此刻就横死当场,也是没谁会动容的。
这个世界,与她格格不入!
此刻,她强烈的怀念从前现代的日子!
月白在小书房门口顿脚,他放下苏绵绵,看着她沉默好一会,才低声道:“殿下就是整个皇子府的天,也是我月白心中的神祗和信仰。”
苏绵绵诧异抬头,她没想月白会与他说这样的话。
月白勾起嘴角,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出一丝的浅笑:“所以,但凡是妨碍到殿下的,那便是我月白的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月白也要杀之!”
苏绵绵心头寒,她听明白了,月白分明是在警告她!
她瞥了他一眼,抬脚走进小书房。
小书房里,除了九殿下一人,竟还有碎玉和一白胡子的老头在。
九殿下坐在临窗黑漆雕花榻上,他的袍摆撩开,碎玉在旁帮衬着将他裤管挽起露出膝盖来。
那白胡子的老头显然是名御医,他俯身仔仔细细瞧了九殿下的膝盖,摸着胡子叹息道:“殿下需要躺着休息,不可再随意的走动,不然这膝盖上的伤会留下病根的,有碍殿下日后。”
苏绵绵一惊,九殿下居然受伤了?她起先见他还大步流星,龙行虎步的。
御医侧开身开方子,苏绵绵这才现九殿下的一双膝盖青青紫紫,肿的老高,看着都骇人。
偏生九殿下面不改色,他单手撑头,狭长的凤眼半阖,漫不经心又漠不关心。
御医将方子交给碎玉,皱着眉头又道:“要是能让太医署的按摩博士与殿下每日敷药推拿一番,揉散了其中淤血,校正骨头,殿下不仅能很快痊愈,且还不会落下病根。”
闻言,九殿下嘴角上翘,眉目讥诮:“这是要让全京城都晓得,本殿让圣人罚跪宫门几天几夜?”
老御医沉默无言,只得道:“那殿下切记这几日最好不要轻易下地走动。”
九殿下脸上生不耐,他挥手将老御医赶出去,侧目就见苏绵绵安静无声地站在门口,他也根本没心思理会她,径直闭眼假寐。
碎玉也是瞧见了苏绵绵,她犹豫片刻,见殿下不曾驱她离开,加之月白也站在门外,她遂拿了方子赶紧去抓药煎药。
小书房里没了旁人,苏绵绵轻手轻脚走过去,她凑近了看九殿下的膝盖伤势,刚老御医的话她也是听见了。
她见九殿下即便闭着眼,也是皱着眉头,清贵少年面色微白,显然是疼的,不过他都忍着在罢了。
她心下叹息,多有不忍,兼之,见着九殿下这样需要推拿治伤的,她就止不住手痒。
她瞥了九殿下一眼,指尖一动,等她反应过来,自个已经在搓手预热了。
小小软软的手被搓的来暖呼呼的,苏绵绵这才试探的十根指头熟练地放在九殿下膝盖穴位上。
她试着轻柔地按了几下,见九殿下没反应,故而胆子大了,甩开顾忌,十分欢快地按摩推拿起来。
这简直就是职业病!
苏绵绵一边给九殿下按着膝盖,一边唾弃自己的狗腿行径。
但按着按着,她便现不对,她手法没错,穴位也是对的,可九殿下腿上怎的出现了一股股的白线,细若绣线,顺穴位蜿蜒而上,上到膝盖的伤处便断了,紧接着又在大腿上出现。
苏绵绵使劲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可九殿下腿上的白线依然存在,且还顺着她按摩推拿有所变化。
见鬼了!
苏绵绵让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形吓的停了手,她愣愣的看着九殿下修长匀称的小腿,末了还用指尖去戳了戳小腿上的白线,没感受到,又改戳为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