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外公一共有一子一女。
女儿乔黄芪也就是程妈妈,没有学医的天赋,年轻的时候因为生活所迫,早早地放弃学业,进了纺织厂当了一名普通女工,后来因为纺织厂效益不好,自己办了内退,拿着微薄的退休工资,白天做钟点工,晚上出摊卖卤味。
儿子乔白术倒是颇得他真传,认草药比认字还早,高考本来已经过了海城中医学院的分数线,录取通知书都拿到手了,结果因为一些变故被人弄进了监狱,再出来的时候,腿瘸了,大学也念不成了,前程被毁了,没有学历还有案底,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这些年一直在程外公的药铺里打下手混口饭吃。
不过即使这样,程静迟知道小舅把外公的本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在他心目中,小舅虽然年轻,却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中医,尤其是小舅配的药膏,外公自己都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小舅。”程静迟高兴地喊道。
小时候因为程妈妈工作忙,程静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大塘镇生活的,乔白术也很爱护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外甥,甥舅俩的感情非常好。
这次程静迟买房子,乔白术还拿了三万块给他,说是给他攒的老婆本,现在提前交给他。
乔白术出狱时已经二十四岁了,头两年因为在里面亏了身体,身体一直不好,只能在家里休养,这几年才开始给程外公的药铺里帮忙打下手,这三万块应该是小舅攒的全部家当了。
“迟迟来了啊。”乔白术看见外甥来了也很高兴,说,“你和你朋友先进屋里去做,家里没有盐和酱油了,我去超市买,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妈还在外面,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带过来吧,小舅还缺什么?”程静迟拿出手机拨通了程妈妈的号码。
“不用了,我出去买也很快的……”
电话接通,程静迟已经飞快地告诉程妈妈,让她早点过来,顺便带上小舅缺的调味料,程妈妈在电话那头答应了。
乔白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进了院子,程静迟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了过来。
他眼睛一亮:“小舅你做了老鸭粉丝汤啊?”
乔白术说:“是行武做的,他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地煲的。”
这时大门开了,一个剃着板寸,身材高大魁梧满脸凶相的男人走了出来,看见乔白术空荡荡的双手,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让你买的盐呢?”
“大姐会带过来。”乔白术招呼程静迟和厉战进屋,一边弯腰从鞋柜里拿拖鞋出来让他们换上。
“武哥也在啊。”程静迟不以为意地道。
季行武是乔白术蹲号子的狱友,当初乔白术在局子里蹲着的时候,多亏有季行武照顾他,要不然出来的时候,残的绝不只是一只脚。
出狱后,程外公和乔白术两爷们一个老一个残,也多亏了季行武时常过来照顾他们俩,家里的重活基本都被他包圆了,尤其还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时不时地过来给这爷俩做个饭,改善下生活。
季行武朝程静迟点了点头,因为五官实在太凶恶了,即使不做出什么表情,看上去都挺吓人的。
程静迟第一次见到季行武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怵,可自从见到清瘦的乔白术跟使唤自家小工似的把凶神恶煞的季行武使唤得团团转之后,程静迟对季行武就不再害怕,反而有点同情他。
典型的面恶心善。
季行武打量了从头武装到脚的厉战一眼:“这你朋友?”
“嗯,我朋友厉战。”程静迟点头,介绍道。
“他出麻疹?裹这么严实?”季行武又道。
程静迟:“……”
程静迟满头黑线,心想武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非常冷幽默啊!
“锅里还炖着东西,你快去看着,一会别烧糊了。”乔白术也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把季行武打进厨房后,招呼程静迟和厉战坐下,道,“坐车累了吧?行武刚才榨了甘蔗汁,先喝一杯,饭马上就做好了。”
程静迟想留着肚子一会吃老鸭粉丝汤,只喝了一小杯甘蔗汁,倒是厉战对这种甜甜的饮品非常感兴趣,一连喝了好几杯。
厉战解除全身武装的时候,露出的斑纹脸让程外公和乔白术都愣了一下,好在两人都是经历过风浪的,尤其是程外公,一生行医,看惯了各种疑难杂症,厉战的脸虽然有点诡异,但也没有怎么大惊小怪,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程外公甚至还蹲到厉战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脸上的斑纹,道:“小伙子,你这是中了火毒吗?”
程静迟哈哈一笑,说:“外公,你被骗了吧,他脸上的斑纹其实是画的,上次我们出去玩讲笑话,谁讲的笑话不好笑,最后脸上就要被油性笔涂脸,他讲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所以脸被涂成这样了,要一个月才能洗掉呢。”
程外公瞥了外孙一眼,没理他。
明明就是火毒攻心,毒排不出来,全朝着脸上涌,还骗他是油性笔画的,真当他老眼昏花么。
厉战看了程静迟一眼,点头道:“老先生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