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片可怕的安静,只怕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天后高高坐在上席,看了看一旁已经醉倒在席位上的太子,目光转向堂中拜倒的两位娘子。
郭玉秀一脸惶惶然,死死咬着唇,又是焦急又是惊惧,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宦者捧到她跟前的那只荷包,分明是急着要弄个究竟。
而她身边的顾明珠却是安安静静的,眉眼平和,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身子笔直跪在那里,连看也没有看过那个荷包,更没有半点在意的模样。
宦者捧上来了那只荷包,湖蓝的缎面上五彩银线绣的彩蝶穿花,看起来十分寻常,没有半点出奇之处。
天后伸出手取过那只荷包,随手翻看了几下,抬头道:“郭五娘子,这可是你的荷包?”语气沉沉,隐隐含着怒气,凤目中满是冰冷。
由不得她不恼怒,这一场曲江会是她特意命人准备,放了许多心思在上面。只因为前些时日定州许国公府送了加急密信进宫,冯大娘子年前便染了风寒,病了数月都不见好越重了,许国公府遍请名医,终究药石无用,怕是就是这几日光景的事了。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但另一个消息却更让天后觉得突然!
圣人前些时候令人去了陈留,召了陈留王回长安!
这十余年来,她在太极宫中一点点稳固了自己的后位,尽心尽力辅佐圣人临朝,从当年任人唾骂的妖妇成了唐国天下至高无上的女人,连昔日的那些谏臣忠老如今见她也要敬畏几分,死去多年的陈氏与流放封地多年的陈留王早已在她记忆里淡忘了。
可她没想到,竟然有一日圣人半点消息都没有让她知道,就将陈留王召回长安。而她辛辛苦苦扶持多年的太子,却是依旧愚不可及,整日耽于酒色,日日被圣人训斥丝毫不知悔改。
她想要为太子说上几句,可这些年为了太子和朝事,圣人与她这夫妻早已不再是世人眼中那般和睦恩爱。她害怕,害怕圣人心中的打算,真的是她所想的那般残酷!
看到眼前这个荷包,和跪在地上云鬓散乱的郭家五娘,她真的恨不能让他们滚出去,不要再来脏了她的眼。
可她不得不忍耐,太子不能废,至少这时候还不能!而唯一能够保住太子之位的法子,就是给太子另赐一门婚事,一门足以让圣人回心转意的婚事!
所以这场曲江宴是为了太子而设,她要为太子尽快另选一门婚事,一门稳定圣心的婚事!
可是郭家五娘却让这场曲江宴成了一个笑话,在这许多人眼前,连同陈留王与崔家人面前彻底撕开了太子的本性!
她怎么能不恼怒,若不是顾着郭太师,只怕郭五娘此时已经没有半点活路了!
郭玉秀满心惊惶,没有听出天后语气中的怒意,只是泪流满面道:“天后娘娘,那荷包不是臣女的,臣女方才是……”她一时说不下去了,只能狠狠指着一旁同样跪着的顾明珠:“是她,臣女瞧见了是她私下进了西阁,那荷包必然也是她留下的!”
方才西阁里一片昏暗,太子未必就认出她是谁,只要咬定是顾明珠,那荷包便是铁证!郭玉秀混乱地思量着,她绝不能让顾明珠就这样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