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生过?”他听到了她立刻便要崩坏了的颤抖,她用颤抖的语气打断他,那颤抖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强烈的悲伤笼罩住她,她的悲伤就好像下一刻便要将她毁灭一样。
晏樱的心脏狠狠地震了一下,温暖的笑容僵在唇角,就像刚刚的温暖只是一个假象。扣住她手指的手在那一瞬不自觉地松了力道,待下一刻醒过神来,他又像是逃避般地突然捏紧,即使那力气会捏痛她他也无所谓。
可是她极灵活地挣脱了他的禁锢,与此同时她传递给他的是由她身上散出的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气息。
晏樱蓦地感觉自己的胸腔变得空荡荡的,好像心脏消失了,实际上他的心却跳得飞快,快得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她抬起头。
他没有看到她因为悲伤微红的眼,相反,她的眼眸清澈,剔透,纯黑,黑如墨染。她用一双极是剔透清冷的眼睛望着他,纯澈无垢的眼,背后却蕴藏着清冽如水的嗜血残酷。晏樱曾经思考过这个人为什么能够将最最脏污的杀意用最最干净的眼神表现出来,她是如此的洁净,却又是如此的残忍。
他的心开始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始终无法触底的坠落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紧盯着她的眼,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司晨……”
“晏樱,我会杀了你。”她说,“我会杀了你。”
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就像是在通知他。晏樱觉得好笑,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痛,被撕碎一般的疼痛。
她没有犹豫地离开了他。
晏樱无力地垂下手,他没有阻拦她,他也阻拦不了她,这个“她”,他留不住。
他背靠在山壁上,整个人似堕进了无尽的黑暗里,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一日的血浪,血流成河,真正的血流成河,他站在高处,看着那个立在血河之中的少女,少女那身美丽的红裙已经看不出是本来的颜色还是鲜血染就的颜色,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他装作不知道。
那一日,她为他付了命。
……
晨光快步走出假山,火舞和司七迎上来,晨光沉着脸往公主府外走:
“司七,你去前面告诉容王殿下,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然后去静妃娘娘、长公主、四公主那里分别告诉一声。”
司七应了,转身就走。
晨光走出公主府,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外候着,司浅站在车夫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晨光没有去看他,径直登上马车,歪靠在软枕堆里,她觉得自己就快喘不过气来了,伸手解去两粒扣子才舒缓了些。
她闭上眼睛,想要平静下来,然而身体内的哭腔在不停地翻涌翻涌,悲伤,凄凉,濒死一样的悲伤凄凉,搅得她心烦意乱,不得安宁。
她拧紧了眉,记忆中的血腥味汹涌袭来,残酷地挑衅着她的五感,她几欲作呕,回忆却不肯放过她,那成河的鲜血,刺目的鲜血,流淌过她的脚下,温暖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