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得到了力量,为何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忽然,只见男子用自己那森然白骨的手抠进他的那完好无损的手臂里,竟是将自己手臂上血肉给生生抠了下来,然后——
放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臂上的血肉如方才他这只白骨森然的手一般,纷纷从臂骨上脱落了下来!
他嚼着自己血肉而沾在嘴上的血,已经不是腥红色,而是暗蓝色!
他的眼睛,也尽数变为了幽蓝色,一丝一毫的血腥色都不见了!
从他身体里散而出的浊气,在他将自己的血肉咽下喉咙之时骤然膨胀!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笼在其中!
他的力量,骤然间比方才强了数倍!
见状,长情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眼神沉沉。
“纳命来吧——!”只听被逼急了的男子嘶吼一声,当即朝长情扑了过来。
刹那间增强了无数倍的力量伴随着浓浓的浊气扑到长情面上身上,震得他的长及衣袂翻开。
长情未再躲避,而是抬起手欲接住男子的攻击,既然对手已经全力以赴,他至少该拿他当一回事,尽管他根本不将对方这已经拼尽全力的攻击放在眼里。
在男子以为他这回能取走长情的性命以及心脏时,他自己在这刹那间停了下来!
但,这似乎并不是男子自己想要停下来,因为他自己面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
可他的的确确是停了下来,不仅是停了下来,便是连他的身子都变得动弹不得,他森森白骨的双手,像失去了力道一样轰然垂了下来。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看着他震惊的神色,显然男子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在这时,他化为白骨的双臂肩胛处开始汩汩流出血来,因他身子异变而停止流血的被削断的双腿处也开始涌出血来,紧着是他异变的身子渐渐恢复原样,他周身的浊气则是在慢慢散去。
男子此时似已忘了疼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渐渐恢复原貌的身子,惊骇得双眼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里喃喃道:“不,不,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不要走!”
男子边颤着声喃喃说着骇然的话,边抬起双手想要将那些从他周身散开的浊气抓回来,可他的双手哪里还能动弹。
抬不起双手,竟见他张开嘴要将那些浊气吃进自己嘴里来!
“主上,主上!我要去见主上,主上一定有办法给我力量!”男子愈说愈惊骇慌乱,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有一个对手要对付,只惊恐地自言自语道,“对!我要去找主上!”
长情将抬起却还未出招的手垂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陷进了自己心中泥潭里的男子,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主上?
男子说完,转身便要跑,这时他忽然又能动了起来,可他才一转身,他那没有了双脚的腿突然一歪,他重重地跌趴到了地上。
在男子使劲侧起身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一颗红色的珠子从他心口位置浮了出来,珠子里流动着腥红色的微光,丝毫杂质都没有,像一颗通透的血玉珠!
男子在看到从自己心口处浮起的红色珠子时,他惊骇得面无血色,他想要抬手来抓住这颗玉珠,偏偏已经化成白骨的双手早已不听他的使唤,他想要张嘴来咬,可他扑过来的时候珠子已经浮起超过了他所能够到的高度,而他,已经无法站起来。
他已经无法够到那颗珠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珠子慢慢浮起。
“不,主上,你说过可以给我力量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男子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他脑袋一歪,身子砰然跌回地上。
长情则是在这一瞬间伸出手,将那还在慢慢浮起的红色珠子抓进了手里来!
当那颗红色珠子被长情抓在手心之时,只见他的手骤然一颤,瞳眸微睁。
夜色之中,他身上的暗绯色长衫在这一刹那间变为明亮的绯色,同时一头青丝尽数变为纯白之色,眸色赤红!
不仅如此,那珠子之中流动着的红色精气忽地从珠子里溢散而出,终是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空珠子,如沈流萤从宫青青身上取出的那一颗一般。
长情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垂在自己身前的白色长,将已然变得透明的玉珠捏在指尖,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夜很沉,亦很静,百姓皆在熟睡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这街上究竟生了什么。
长情盯着指尖拿着的透明玉珠看了一小会儿,而后将其收进了腰带里,继而在倒在地上的男子单膝蹲下了身。
只见男子双目暴突,嘴也还微张着,心口已经没有了起伏,长情将手指凑到男子鼻底,已然没有了呼吸。
他,已经死了。
长情将手从男子鼻底拿开,往下朝他的衣襟及腰带移去,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长情眼睑微垂,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他慢慢站起身,抓起男子的衣领,作势便要将他往客栈的方向拖。
然,他才走了两步,便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变轻了,然后,什么重量都没有了。
因为那男子的尸体,竟是化成了沙子,又由沙子化成了齑粉,最终随着夜风消散在了夜色里,唯留下长情手上还拎着的他的黑衣,以及那双被长情的无形剑削下还稳稳立在地上的脚。
没有了人,却有一双血淋淋的脚在那儿,在夜色里看起来阴森可怖,只怕任是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
长情看都不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衣裳便将其扔到了地上,继而抬起手,朝那双血淋淋的脚的方向翻飞着手掌。
待长情重新跨开脚步时,地上不见了那双脚,只在那个地方,留下一滩血浆,连鞋子都不见了。
他竟是将生生的一双人脚连着鞋子给削成了血浆!连肉泥都不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双血淋淋的脚一眼。
此时,客栈大堂的门开了一扇,本是黑暗的客栈大堂里也亮起了火光,云有心正拿着灯台站在打开的门后边,浅笑看着长情,温和道:“夜已深,长情是要到楼上陪弟妹,还是依白日里所言,非要与我边喝边说不可?”
没有关切的话,更没有询问方才外边生了怎样的事情,云有心的态度好像是一个等朋友喝酒等到深夜却还没见朋友来的无奈之人而已。
云有心看不见,他的生活,根本不会需要灯,无论白日黑夜,于他来说,都一样,他手上的灯,是为长情亮的。
他不需要灯,可他的兄弟会需要。
“喝酒。”长情抬脚跨进了客栈门槛。
云有心边关上门边浅笑道:“长情不陪着弟妹只怕不合适。”
“有二哥陪着萤儿,天亮之前我回屋便是。”长情径自走到了方才云有心一直坐着的桌子旁,撩开衣摆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有心又道:“只怕弟妹着急着想要知道方才生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算此时把萤儿唤醒,她也瞧不见什么。”长情拿过酒壶,却不是往杯盏里倒酒,而是将酒水倒到了自己手上,做净手之用,一边淡漠道,“既是如此,明晨再说,也无差别。”
云有心笑得更无奈了,“看来,你是非要让我边喝边说不可了。”
“但是,长情你可是要把壶里的酒倒干了。”云有心说完,将灯台放到了桌上,虽然无奈,却还是在长情对面坐了下来。
“壶里的酒没有,坛子里的酒还在便是。”长情用壶里的酒洗了双手,将空了的酒壶放到了一旁,而后站起身,径自往柜台上拿了一坛子酒,顺便再拿了两只碗,“酒盏是给女人用的,男人喝酒当用大碗。”
说完,他将碗以及酒坛一并搁到了桌上。
“长情,你这是偷人店家的酒喝。”
“明日阿七你把银钱给店家补上是。”
“你拉我喝酒,不是应当你来掏银子?”
“不管。”长情两个字拍了板。
云有心笑得愈无奈,“罢了罢了,哪一回你都是如此,难怪阿风总要说你不要脸。”
云有心说话时,长情已经拔开酒坛上的封盖,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道:“今夜喝这一坛。”
“哦?今夜长情你如此好说话?”
“你若想醉,半壶便能醉。”长情将酒坛放到了一旁,“你若不想醉,几坛也醉不了你。”
云有心浅笑着将酒碗移到自己面前来,“总是被长情你看得太明白,真是有些什么事情想藏都藏不住。”
“怎么,当真不愿意和我说?”长情将酒碗在云有心的酒碗上轻轻碰了一碰,而后捧到嘴边,自己先饮了一口,“你的光屁股我都不知看了多少回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这是什么话,这能有什么联系。”
长情没有接话。
云有心捧起酒碗,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待他将酒碗放下时,他面上温和的浅笑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惆怅。
“是与小慕儿有关的事,或许,我是在逃避吧。”(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