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上的路不好走,非常不好走。
准确来说,这山上根本就没有路,只有望不尽的绿树与荒草,古树参天,便是阳光都难以错落到地上,是以这山中光线阴暗,空气阴凉。
且这山中树倚着树,枝挨着枝,不管望向哪儿都一样,不管走到哪儿感觉都一样,只要稍稍不注意,便会将自己迷失在这密林之中,再也走不出去。
也正因这般,沈流萤对不能视物的云有心才极为佩服,在这明眼人尚且不能自如辨别的林中,盲眼的他却能记得住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可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无法越过这山中愈来愈浓的迷雾,无论他如何走如何绕,他都会回到他最初到过的地方,仿佛这山林会动似的,跟着他的脚步而动,就是让他找不到能再往山中去的路。
可山就在这儿,又如何会动?
动的乱的,不过是人的感觉而已。
长情与沈流萤几人此时就走在这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即便是雨过天晴,这山中的雾气也不见丝毫消减,绕在人周身,不过相距几步的距离便也瞧不见对方,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纵是那参天的大树,也再瞧不见分毫。
只听云有心边走边道:“雾气无毒,不过是依我之能如何也走不到更深处罢了。”
云有心始终觉得这浓雾之后会是一番晴朗的世界,会让他找得到他想找的人。
“七公子能在这林中安然无恙地走了一个月之久,本事已是远超常人了。”沈流萤看着不管何时看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云有心,浅笑道。
她仍是由长情抱在怀里,不需要出丁点力气来行走,就算她与长情说过数遍她能自己走,长情还是固执己见地抱着她,根本就不听她所言,无法,沈流萤便只能老实呆在长情怀里。
有时候她觉得累了,长情竟是像托小孩儿那般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环着她的肩,让她像坐在椅子上似的,起先让她好不尴尬,但瞧着秋容及云有心还有小若源他们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亲昵模样而无动于衷,她也便觉没什么了。
反正又不是太出格的动作,也就只能这样了。
倒是有些心疼她的呆货会累着。
不过长情不介意,好似只要抱着他的小妻子,他就有着用不尽的精神和气力。
“不过是我看不见,感觉要比寻常人要敏锐一些,没有碰着不该碰到的东西而已。”云有心很谦和,哪怕身为三大家族之一云家的小公子,他的身上也从不见任何倨傲,更不会给人高人一等的感觉,他总是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流浪乞丐。
每每见着云有心,沈流萤总觉得他和她的三哥很相像,一样的温柔一样的谦虚,尽管上天待他们不公,他们却总能笑对这个不公平的人世一切,不怨不悲,不气不恼。
自然,沈流萤也像长情一样,觉得云有心的眼睛可惜,她觉得如他这般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应该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以看看这个世间的一切,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人世百态。
沈流萤忽想,待到离开这座大山,便为这个如她三哥一般温柔的人医治眼睛,让他看一看他所喜爱的人世,也让他看看他的兄弟手足。
“七公子真是过谦了。”面对温柔的人,沈流萤也笑得有些温柔。
然就在这时,她眸中有寒芒闪过,拂去了她眉眼及嘴角的浅笑。
长情也在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包括小若源,也停了下来。
小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小若源的头顶上。
云有心与秋容本是往前走着,觉到及看到长情停了下来,他们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这茫茫白雾中停了下来。
“怎么了长情?”云有心心有不解,遂问长情道,“可是觉到了什么?”
长情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尚未回答云有心的问题,而是将抱在怀里的沈流萤放了下来,对她道:“萤儿且先跟着我走一会儿。”
沈流萤什么都没有问,面上亦没有任何困惑之色,显然她知晓长情之所以将她放下来是何意,是以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云有心与秋容则是极为不解,不知长情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会儿才听长情道:“阿七方才你可是说这雾气无毒?”
云有心微怔,并未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问他道:“莫非这雾气有毒?”
就在这时,云有心只觉有谁在拉拉他的衣袖,对他道:“云阿七,喏,这个给你,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