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萤没有从云慕忆身旁离开,而是用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污血,末了才不放心地问长情道:“云慕忆既然在这儿,那七公子呢?七公子在何处?”
是啊,阿七呢?云慕忆在这儿,那阿七在哪儿?
从见到云慕忆的那一刹那开始,长情的心中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很沉,很冷。
*
莽莽山间处。
顾尘和段秋水已经离开。
男子拿着顾尘带给他的画卷,兴高采烈地跑回到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却无法爬起来的云有心面前,将画卷打开,一个劲儿地在云有心面前晃,一边晃一边兴奋道:“你看你看!这画上边的人是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这可是望南那个死家伙给我画的,他居然记得我的模样把我画得这么像我这么好看!没想到那个死家伙画画还挺好的啊,早知道就让他给我多画几幅了!”
“喂!你倒是说话啊,说说我这画好不好看。”男子说完,在云有心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而后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恍悟道:“我干嘛一个劲儿问你个瞎子啊?你又看不见。”
“不对,万一你是故意用布蒙着眼当个假瞎子的呢?”男子眼睛一亮,说着就伸手去扯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来来来,我帮你把布条拿了,你给我看看画,然后我就把你拿去喂蛊虫,谁让你没事装瞎子。”
当男子的手碰上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时,云有心地身子猛地颤抖起来,显然是在抗拒男子扯开他眼前的布条。
可他眼前的布条还是被男子毫不犹豫地扯开了。
云有心从来不觉自己生来有眼无珠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勇气将他这不同于人的残缺曝露在世人眼前,他这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是家中人见了都会被惊吓到的。
他不想吓到任何人,他也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可怕。
他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少了眼珠子而已,与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和他们不一样。
没有眼珠的他,让人看着只会害怕。
只有长情、阿风和柏舟见到他眼睛的时候不会像旁人那样或惊或骇,所以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有把眼前的布条拿下来的勇气。
可现在——
在感觉到布条被从眼前拿开的一瞬间,云有心想要闭起眼,不想让男子看到他的眼睛,哪怕是恶人是敌人,他也不想让长情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看到他的眼睛。
可就是连闭起眼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没有眼珠的他,是从来都控制不了他的眼皮的,他没有眼珠,也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那就妄言闭起眼。
云有心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男子在定定看着他空洞洞什么都没有的眼眶。
然后,他做了一个云有心如何都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将布条遮回到云有心眼上,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抬起云有心的头替他将布条给系好。
云有心心中震惊不已。
只听这男子竟是有些愧疚道:“好啦,我给你道歉,我帮你将布条重新系好啊,系好了你就不能怪我啊。”
直到此刻,云有心仍摸不透这个男子的性子,一点都摸不透。
“既然你是真的看不见,那我就不把你拿去喂蛊虫了。”男子替云有心将布条绑好后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他身边,念念叨叨,“省得你说我欺负你,我虽然有欺负人的习惯,却也不是人人都欺负的。”
“然后……”男子将他放在地上的画卷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卷了起来,一边道,“你看不到我的画,那也就不让你给我说好不好看了,我把它收起来了。”
“哎,我说你倒是说话啊,你知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可是很没有意思的啊?”男子很不满意云有心的一声不吭,有些生气道。
云有心心中可是无奈得很,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男子的蛊虫好生厉害,他不仅动不得,连声音都出不了,偏生这男子还要怨他。
男子说到这儿,才忽然想起来不是云有心不说话,只见他挠挠头,道:“哦,我忘了,是我把你定住了,不是你不想说话,我现在就给你把身上的蛊虫拿出来。”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我把蛊虫拿出来后你要是敢跑,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男子的语气在这时倏然变得阴阴冷冷,还带着没有丝毫隐藏的杀意,他的话音才落,只听他打了个响指,云有些即刻觉自己的身子能动弹了,随即坐起身,对男子微微一笑,温和道:“多谢兄台。”
男子盯着云有心,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道:“你这人很奇怪啊,我明明给你下蛊还想要杀你,你居然还和我道谢,难不成你是个傻子?”
云有心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傻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不是傻子。”
“那你干什么要谢我?”男子还是想不出答案来。
“兄台替我解了蛊,自是要谢兄台。”云有心温温和和的,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动怒,“至于兄台想要杀我之事,那就是另外的事,不一样的。”
“奇怪。”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有心,手捏着下巴,眉心紧拧,“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就像傻子一样。”
云有心却还是微微笑着,不在意男子是谁人又是否想要杀他,也不在意他身旁的各种毒物,“那兄台眼下不是见到了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男子忽然就笑了,“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喜欢!”
“不过我喜欢的人,向来都要留在这儿陪着我。”男子又道。
云有心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畏不惧,“请恕我不会留在这儿陪着兄台。”
“那可由不得你!”男子的声音又突然变得阴冷。
与此同时,云有心只觉自己身体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还有力气还能动,可他的内力,却在一点点消散。
下一瞬,只听男子生气地大声喊叫道:“我的蛊!居然有人能解了我的蛊!你——!”
男子说着,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云有心的衣襟,用力扯着,骂他道:“你来说,是什么人解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身上的蛊的!?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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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最迟还是在晚上1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