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鸟巢’的檐下,一晃而过三道扎眼的光芒。
啪!啪!啪!
接着,又是几声响亮的击掌声和格桑心若清脆的叫好声,“啧!老大,厉害啊,次次正中靶心了!”
“唉!没劲儿!”
瞄准了靶子,宝柒掷出了手里的最后一支飞镖,歪着嘴叹一口气,懒懒地坐在檐下的休闲椅上,微眯着眼睛看院子里的牵牛花在吐蕊。
她在愣神儿。
离那天的红刺美男宴,又两三天过去了。
一日又一日的摸着肚子,等待孩子降生真没那么自在。
当然,主要还是她期许太多了。
盼着小井快醒过来了!
盼着小雨点儿在厦门能更大的进步!
盼着出国治病的方惟九能捎一个信儿来,确定他还安好!
盼着她能突然间就领悟了《金篆玉函》里的所有精髓!
盼着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要多恶心就多恶心的舆论能减退点儿热度,让她能正常生活!
盼着……
娘呀!要盼的事儿,太多了!
大概就因为愿望太多,失落感就更多了吧。结果就是,以上几点内容,坑爹的一样都没有实现。
如此循环的念想着,时间的意义都被她给拉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孕中期的问题,怀着五个月的肚子,她觉得心里越来越容易闷了,时不时心浮气躁。
而冷枭最近几天像是又忙碌起来了,每天一大早就去了部队,稍有空又去了公司,整天神出鬼没。晚上回来的时间非常的晚,瞧在眼里,她的孕期综合症接近作的边沿儿了。
这么几天过去了!
伍桐桐的案子算是结了,警方认定她是自杀!
根据媒体通报的信息知道,当时伍桐桐从军总坠楼时,整个天台上都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军总顶楼通往天台的唯一一道小门儿当时被她从天台里面反锁了起来,警方进入天台都是撬开进去的。
警方的意思也就是说,是伍桐桐自己上了天台之后,然而反锁上通往天台的门儿,接着因为想不开从楼顶跳下来。
不过,为什么想不开?
她跳楼的时候没有留下遗书遗言,据知情人说死前也没有任何要自杀的迹象,因此自杀原因没有人知道。
然而……
不管是警方通报还是媒体舆论,没有人提到过伍桐桐在坠楼身亡的时候,手里其实是紧捏着一个牛皮信封的。
宝柒猜测,这个没曝光应该和二叔有关。
另外还有一个蛮诡异的事儿,就在警方宣告伍桐桐死亡原因的第二天,原D军区副司令员伍成仁少将晋升了中将军衔,便调往总参任副总参谋长。
他高升了!
上次在北戴河疗养院,她在冷老爷子的小天井里见过伍成仁……
她也还记得当时冷老爷子的那句话。
不过,对此她不太愿意多想。名利场中的事儿,外人看着挺神秘,其实里子最为龌龊不堪。小事儿会被无限放大,而大事儿在权者们的眼睛里,有时候连只蚂蚁都不如。
个中原因,冷枭并没有向她提起,而她也没有去向他打听。只不过心里隐隐觉得,伍成仁在这事儿上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或许还找冷老爷子闹腾了一下。他这次升职,兴许另有猫腻。
来来回回的小日子里,就被这么些事儿撑着,她也懒得去想了。
因为外间舆论的关系,她近来很少上街。虽然说她还没有名气大到上街需要戴墨镜躲狗仔的程度,可是大概因为心里有‘鬼’,总觉得人家都在拿有色眼镜儿去瞅她。或者戳着脊梁,瞧,就是那个女人,和自己家二叔乱搞。
和叔叔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罪名’,不管放到哪个时代都是稀罕物。
为了不被动娱乐大众,她一直都觉得还是少出门儿为妙。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闭了左眼闭右眼,闭了右眼闭左眼,心都闭烦躁了。这样儿灿烂阳光的上午,怀孕五个多月了,如果再不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儿,不仅自己霉不说,总觉得是辜负了大好的岁月。
伸了个懒腰,她喊。
“165……”
“到!”格桑心若答得快。
轻轻一眯眼儿,宝柒朦胧得泛着水波的眸子斜睨着旁边的心若妞儿,摇着头笑不可止。老实说,这妞儿在的日子,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她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亲爱的战友,走,咱们俩去shoppng一下……”
“什么什么平?”
盯着格桑姑娘故意装出来的困惑神色,宝柒线条更加柔和了,“购物,GOGOGO!”
“狗就狗吧!”
说起狗,格桑心若就想到了某只讨厌的陈黑狗。不过,见到老大又露出了一贯的迷人微笑,她觉得自己上跳下窜卖萌的功夫真没有白搭进去。
几十分钟后——
走在市中心一个专卖婴儿用品和家品的大型专家店儿里,宝柒懒洋洋地拖着步伐,摸着自个儿已经明显凸起的大肚子,心里暖得一踏糊涂。
其实在这之前,为了迎接她肚子里两个宝宝的出生,二叔已经选好了一至三岁所需要的所有婴儿用品和玩具。不过,因为尚且不知道是怀的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在宝柒的大力阻止下,他们并没有购买太多的婴儿衣物。
走在婴儿床品区,宝柒摩挲着一张质感很不错的宝宝床,侧过脸看格桑心若,“165,你瞧个蛮,这个床怎么样?”
“老大!”看了看标价,格桑心若吐了吐舌头,小声儿在她耳边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的婴儿房里,已经有了比这还好的两张小床了!”
“嘘——”宝柒冲她挤了一下眼睛,又使个眼色,“不买,我就看看。不过咱得做出来要买的样子啊?傻孩子!”
“呃,好吧!床……很不错!”
勾着唇,偷笑了几声儿,两个人很快便又离开了婴儿床品区,去了品牌服装区。世界上所有的准妈妈都一样,在生产之前对待婴儿用品都会爱不释手。
宝柒虽然没到着魔的程度,可还是怎么瞧这些小家什就怎么喜欢。相较她而言,格桑心若跟着她走在商场里,就差一直打呵欠了。
一眨眼儿的工夫,一个小时了。
格桑心若四处瞅了瞅,捅了捅她的胳膊肘儿,“老大,上不上厕所。”
宝柒摇头。
“我想方便一下,你跟我过,还是……?”
“大的小的?”
“大的!”
“……”宝柒抓过她的手腕来看了一下时间,扯着笑指了指那边的休息椅上,“赶紧去吧,我还是坐在那儿等你。你出来之后,咱们就走。”
“OK!”
人有三急大过天,格桑心若冲她比了一个手势,调转头就往商场的洗手间跑了。
抱着胖乎乎的肚子,宝柒懒懒的走过去坐下,低垂着脑袋,一边把玩着刚买的一件儿棉质小衣,一边儿等待着格桑心若。
商场提供的休息椅是长条的,一椅四座。
突然,她身边儿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顿时遮去了头顶上的大片光芒。她握着棉质小衣的手指头顿住了,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
一瞅,愣住了。
她的面前,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嗨,小妞儿,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巧啊?”
方、惟、九?
她惊喜的张大了嘴巴,正想喊出声儿来,目光又沉了下来。
“你不是方惟九!”
“撤~怎么回事儿啊你?连你家九爷我都认不出来了?”捋了捋头上变短变碎的型,男人看着一头雾水直蹙眉的姑娘伸出手。
接着,拉她的小手就往自个儿的脸上摸。
“来,摸摸看……看看是不是九爷我?嗯?活着的吧?”
仔细瞅着他,宝柒的目光里划过一抹讶异,遂即,她又惊喜的笑了,“真的是你呀?你没事儿了?”
“废话!当然没事儿了。哦,难不成你心里挺想九爷有点事儿是吧?没良心!”笑着弹了一下她满是笑意的脸,方惟九又抬手揉她的脑袋。
宝柒傻乐!
与她相视几秒,男人一笑,伸出手来抱紧了她。
“小妞儿,我回来了!”
宝柒的脑子一时间还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落在了男人的怀里,耳朵边上是他的呼吸,这种感觉有些奇妙,熟悉又陌生——方惟九是一个特别注意自己形象和着装的男人,每次出场的造型都接近完美,干干净净的下巴,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是方惟九。
可是,又不像方惟九。
不过,他确实又是方惟九。
皱了皱眉头,她吁了一口气,好半晌儿总算找点真实感了。意识回到现实,她推开了他,脑子里想到那场令人恐怖的泥石流,想到这个男人的舍命相救,眼圈儿不由得红了红。
男人查觉到了,扣着她双边的肩膀,笑着低头,凑近瞧她的脸,似哄非哄的问,“他对你不好啊?”
“……当然好!”
“好?那你的样子怎么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样?”
“呸!谁说的?”
“哦?”男人恍然大悟,“那是因为你瞧到九爷了,心里开心得想掉眼泪儿了?”
“少来了!你死了才好呢!”小声笑着抻掇,宝柒又推开他,觉得稍稍有些受不了这种久别重逢的怪异氛围了。
对,很怪异!
方惟九笑了,笑容灿烂又绚目,一排整洁的牙齿露了出来,让她顿时想到了自己那天儿对冷枭分析的那个‘男性圣经’,突然小脸儿红了红,眼神儿闪烁着岔开了话,“你到这儿来……?”
勾唇浅笑,方惟九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过她的手,扶着她起身,“来,跟九爷走。”
“去哪儿啊?”宝柒狐疑地问,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儿又望洗手间的方向,“喂,我家妹子还在洗手间呢。”
“你就跟着来吧,九爷我还能害了你不成?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儿。带着一个灯炮,咱们俩的奸情不就曝光了?要被你家冷大长知道了,还了得?”一边说,一边儿拉,很快便走了老远。
宝柒又好气又好笑,“谁跟你有奸情了?”为了不被他拉摔,她只得脚下不停地被动跟着他下了楼。
直到被男人给塞进车里,她才差不多反应了过来。
方惟九真的回来了。
又那么跟屁虫似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小妞儿,啥愣啊?”方惟九伸手过来就要揪她圆滚了不少的脸。她蹙着眉一偏头错开了,他似乎有些不满意,侧过来再次拥住了她,脑袋落在她的肩窝儿里,温热的唇,湿湿地吻到了她的脖颈,“妞,想你了。”
“喂……!”宝柒心里猛地一跳,推他,可是,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带着点儿小孩子一样的固执。
彼此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宝柒心急之下,眼角余光就能扫到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俊脸,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和男士剃须水的味道。
心脏,怦怦直跳。
“方惟九,放开我!”
“怕什么?咱俩睡都睡过了,还怕让九爷抱一下啊?”说到这儿见到宝柒变了脸色,又嗤嗤笑:“……就算只是老朋友见面,你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不过份吧?”
他这么说,宝柒反倒不好矫情了。
停下了挣扎,她心尖儿上的某处,有种漏气一般的气泡冒出来,各个气泡里,代表着酸,甜,苦,辣,不过却没有一个是讨厌。情绪有些闷,这个男人,让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救命之恩……如何偿?
“吁……舒服!”良久,男人终于笑着放开了手,侧过脸去,目光望向大街上如同金子般鎏华溢彩的光线,感叹说:“还是咱国内好啊……我像又活过来了!”
“什么像又活了?你本来就是活着的好不好?”
甩了甩被他压麻了的手,宝柒老朋友般瞪他。不管怎么说,救命恩人还好好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从随身的小包儿里掏出手机来,给商场里正找她急得团团转的格桑心若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说自己朋友有点事儿,让她先回去不用管她了。
那头的格桑心若,气得直抖脚。
而她沉浸在方惟九又活着回来了的喜悦里,也没有给心若解释太多。好一会儿,终于摆脱了女保镖的夺命追魂十八问,她笑着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有事就在这儿说呗。”
“乖乖的,跟着九爷就好。难不成,九爷还能把你给卖了啊?”勾着邪魅又性感的唇,方惟九驾着车,神态怡态自得。
歪了歪嘴,宝柒这时候才现这是一辆新车。摸了摸鼻子,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换车了哈。那个……上次那车报废了,我还没有赔钱给你呢。”
“滚吧啊!九爷差钱儿么?”
瞄了他一眼,宝柒轻笑着嘀哝:“九爷是不差钱,不过我不想欠人的钱!”不管钱,还是情,她都不想欠。可是钱还得了,情却还不了。
方惟九目光隐晦的瞄她一下,‘嗤’的笑了一声儿,没有再对此事儿表意见。
没有想到,他会带她去一家名叫‘ay’的孕妇餐馆。
来这儿之前,宝柒不知道原本京都市还有专用供孕妇用餐的专业餐馆,环境还挺别致,不管从用餐的环境,音乐还是桌椅的防滑设计等等各个方面,都是量身为孕妇打造的。
而且,它的位置离鸟巢不太远。
ay餐馆的格调挺高,用餐的人却不是很多。他俩一进来,服务小姐就格外热情的迎了上来。不过,那小眼神儿不时瞄向两个人,有探究有琢磨,更多的是羡慕。
不就明理,宝柒哧哧地笑,“九爷果然够帅,走哪儿都勾妹纸的眼睛!”
手肘搭在地窗边,方惟九瞄着她,心情显然非常不错。
“那是,敢不被九爷勾搭,九爷就不薪水给她们!”
什么?这话说得……
宝柒眉头一拧,“这间餐馆……是你开的?”
笑着耸了耸肩膀,方惟九说得挺自然,“不错,正是九爷刚刚盘下来的,看看,环境怎么样?”
“这能赚钱么?生意都没有……”宝柒鄙夷,一个响誉京都的大财阀,盘个孕妇餐馆做?
方惟九微一偏头,直视着她,正好一束玻璃窗外射入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浅蓝的眸子映得深邃了些许,“嘿!赚不赚钱都是小事儿,主要瞧着这儿离你家挺近的,你要想吃点啥,出来吃也行……还可以上门儿服务,24小时哟!”
为了她?
心里无端端的酸涩了一下,宝柒眸子有浓重的雾气,双手肘着桌沿儿,她说得认真,“方惟九,你省省啊,没必要搞这些。你再这么做,我可不待见你了啊?”
不知道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作法有些疯狂有些孩子气,方惟九自嘲地摸了摸下巴,又高深莫测地笑望着她,“怎么着,你觉得九爷对你有企图?”
喜欢他吊二郎当不着正调儿,这样凡事不太认真的男人,更容易让宝柒接受。扯着嘴角,她轻哼了一声,“难道……没有?”
咳了一下,方惟九笑了,“你觉得自己有那个魅力么!?嗤……长得跟一个没有成熟的胖冬瓜一样了……还以为男人总惦记着你呢?嗤!”
呵呵!
不扯男女之间的情事儿,宝柒心里又舒服了许多。和他开着玩笑,吃着他特地准备的孕妇营养套餐,心里软软的酵着一层怪异的情绪。
神经游离之间,她不禁想,如果不是她先爱上了二叔,有这么一个男人追求她,喜欢她,为了她能够舍命,她真的能够捂着自己的良心说,半点儿都不会动心么?
估计不能。
她是缺爱的孩子,对于爱的渴望更甚。
而缺爱的孩子,对于爱的拒绝能力就更差了。
可是,正因为缺爱,她更必须把立场站稳了。这个男人已经为她差点儿丢过一次性命了,她不希望他再没有任何结果的为她做什么事情。
债,只会缺欠缺多!
寻思明白了,她往嘴里灌下最后一口鸡汁南瓜汤后,接过他殷勤递过来的纸巾,抹干净了嘴,嘴唇弯着笑得有些邪气,“哥们儿,多谢你请我吃孕妇餐。不过老实说,味道还挺不错。你再加强一下广告的力度,生意肯定会很好!”
女人的赞誉,让方惟九眉头松开了,笑着直勾勾看她,“一会儿拿一张名片,你喜欢什么就点,她们随时都可以给你送过来。”
“方惟九!”
男人警觉地挑眉,“怎么了?”
在他的热情关照面前,宝柒有些心虚,又不得不微笑:“九爷,我真的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关心,可是,非常遗憾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报答给你……所以,我还是不要这关心最好。”
扬了扬俊朗的眉头,方惟九也笑了:“小妞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九爷乐一乐?九爷可是死里逃生啊。”
吸一口气,宝柒咬牙,说得有些狠,“……方惟九,我可以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哥们儿。不过,却没有办法做你的女人中的一个。”
看着她,他意味深长的笑:“如果不是我女人中的一个,而是我的唯一呢?”
唯一……?
宝柒尴尬透了,胡乱的捋了捋头,眼神儿闪烁着,顾左右而言它,“别扯了呗!你方九爷要还有唯一,这京都城的漂亮姑娘们,可都不会答应。”
扫着她的脸,方惟九表情极为轻松,戏谑的玩笑,“小妞儿,有些事情吧,不是你那么说的。在你看来不好意思领受的情份,却是别人的幸福。你可以继续自己的心思,却不可以去剥夺别人的幸福,对吧?”
转动着面前的碗,宝柒被噎得好半响儿才开口。声音有些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