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拧着眉头与萧乾互望着,仔细思考着那一行字的意思,抿了抿唇,突地觉得隔着一层防毒面具,似乎也挡不住那股子怪味儿了。
“萧六郎,那个味道,就是阴阳杀。”
萧乾目光沉沉,也盯着她,重复喃喃一遍,“阴阳不合……”
“就是中了毒,就得阴阳相合。”墨九轻笑着向他解释罢,萧乾还未回答,那高台边再一次喧闹起来,比先前还甚。而玉嘉公主虚弱的呻吟声,也再次出现在耳际。而且不止她,似乎隐隐还有尚雅的声音。
“钜子,不好了。”
墨九正惊,一个墨家弟子便气喘吁吁的冲过来。
“我们下不了山,原就只有一条窄路,如今已被堵死。”
很明显,不解开阳冢上的机关,这个高台就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坟墓了。而当务之际,比起这些暂时没有危险的男人来说,几个中了“阴阳杀”的女人,才最是紧要。听着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墨九戴在防毒面具里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微有凝意。
“萧六郎,你去给玉嘉诊脉,看看能不能现什么?”
她说这句话,确实为公之心。可萧乾脸色却不太好,他瞥一眼墨九严肃的脸,没有走向玉嘉,却沉着脸朝微微喘气的宋妍走了过去……
看得出来,他不愿意碰玉嘉公主,就算非要通过查探脉息来确认病情,他也宁愿选择他的表妹宋妍……然而,看着宋妍突然瞪大的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墨九有点儿冤枉。
“那货中毒未深好吗?指不定她的毒性都不如我啊!”
她声音有点小,疑似喃喃,萧乾自然没有听见。
他在宋妍身边蹲了下来,敛神、蹙眉,那专注请脉的样子,比常时更加俊俏几分,看得宋妍快晕了,觉得完全中的是他的毒。
“六表哥!”
这么多年萧乾就从来没有现过她的存在,今儿托了这个“阴阳杀”的福,她居然有机会让萧乾亲自为她诊脉,这幸福感来得太突然,宋妍始终瞪大一双眼睛,都舍不得合拢。想想脑子太清醒,不太合适,她又歪倒在石头上,似乎中毒颇深的样子,虚弱地喃喃。
“我怎么样呐?会不会死啊?”
说罢她看墨九走过来,还故意朝她挤了挤眼睛,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墨九也有点儿想晕倒。
这衰货也太无耻了。
她哭笑不得的走近,低头问萧乾,“小郡主怎样?”
抿唇考虑片刻,萧乾根本就没有看见宋妍眼睛里一颗又一颗的粉红色小星星,他抬头看向墨九,眉头紧皱着,“脉息微乱,却无大碍,也探不出是什么症候……”
就知道是这样!墨九瞪宋妍一眼,“这货脸皮厚,不容易中毒。”
“不会吧!”宋妍搔了搔脑门儿,把防毒面具揭开,又深深吸了几句,认真道:“六表哥,你再看看,我怎会无碍?我有碍啊!我有大爱,我爱大了。”
见她拽着袖子就不放,萧乾懒怠理她,甩袖起身就唤了宋骜过来,把看顾宋妍的事儿交给了她,径直与墨九离开。宋骜欲哭无泪,宋妍呱呱大叫,墨九哭笑不得,就萧乾一张脸漆黑。
这个高台,已不像个寻常的平台。
一百多人,除了几个女子都是男人。
如今尚雅与玉嘉都有了中毒的症候,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呐喊的、呻吟的、那种充满了*和挣扎的气息让这个平台,气氛暧昧逼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大有毒性在传染与蔓延之势。
呻吟声是诱人的。
歇斯底里里的呻吟更是蛊惑神经。
一种奇怪的慌乱扼住心脏。
男男女女的血脉似乎都空气的流通下,迅速转热,慢慢贲张……墨九脑子有些热,神经却很清楚。看着这个充斥了狂乱,却接近死亡的高台,她把萧乾、墨妄、方姬然、乔占平和宋熹等几个人重要人物召集在一起,将石碑后面的文字大概分析了一下,商量一下对策,一致认为先解开阳冢再想它法。
各自分配了任务,清醒的人都忙碌起来。
这时,平台上突地传来一道柔媚的轻唤。
“占平!”
尚雅已有些支撑不住,她倒软在平台侧面的石栏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一条缺水的鱼儿,眼神焕散,多情,也媚人。
她与玉嘉不同,玉嘉是一个没有经过男人的黄花闺女,而她是阅男无数的妖娆妇人,尤其在媚蛊控制她的这些年里,她裙下从来没有缺席过男人,所以,一旦“阴阳杀”的毒性催了媚蛊,她比玉嘉的症状来得晚,却比玉嘉来得凶猛,几乎是排山倒海之势,那噬魂蚀骨的痒,便如虫蚊般钻入了她的骨髓,让她下意识扭动身子,挣扎。
“占平……救救我……”
上山这么久,包括她毒,乔占平都没有理会过她。
带到如今,谁也不知道在尚贤山庄之事几个月后,乔占平对尚雅,对这个他曾经又爱又恨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是个什么感情。
甚至墨九曾经考虑过,乔占平为什么对尚雅这样冷漠,明明活在世上也不去找她,是不是因为他当初闹“监狱自杀”的时候,其实真的已经死了,如今的他是某个现代的老乡穿越附身了,所以他懂得阿拉伯数字,也对尚雅冷漠。
可尚雅一声声娇娇的、弱弱的“占平”,原本正与墨妄在查看石柱图形的乔占平面色一僵,就像被人揭了皮挫了骨似的,猛一回头,就朝尚雅飞奔过去。那目光里交织的爱恨情仇又复杂又令人心酸,便是墨九这个局外人也能强烈的感受到……他爱尚雅,非常爱尚雅,可他又恨尚雅,恨她与众多男人有染。
这个乔占平还是尚雅认识的那个乔占平。
也便是说,他是墨九“老乡”的可能性极小。
“占平……你来了,占平……”尚雅一双勾魂眼似乎已经被*吞没,妖软的身上像被热汗熏蒸过,眼底湿漉漉的,衣裳也湿漉漉的,头也贴在薄薄一层在额头上。
她似乎再看不见任何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整个人处于一种奇妙的境界里,眸底的媚色夹裹着面前的乔占平,伸于双臂揽紧他的脖子,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了旁人。
“你回来了,占平,抱抱我,抱抱我……”
成熟妇人的身体是火热的,是妖娆的,是像花儿一样绽放的,乔占平对她的熟悉一如对自己的身体,尤其她这求丨欢时的姿态与眼神,他每次见到,又痛惜又挣扎,又恨又无奈,每次纵容她沉沦媚蛊,他又何尝不是刮骨一般的疼痛?可他每次都会在她媚惑又哀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占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尚雅似乎还残留了一丝清醒,她媚波横扫,巴巴盯着乔占平,直到他慢慢坐下来,把衣衫凌乱地她搂入怀里,似叹息又似痛惜地闭上眼。
“占平。我难受,我好难受……”尚雅眼窝已有泪水,有生之年还能拥抱他,对她来说已是上天的成全。
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抚着乔占平的侧颜,一点一点抚过去,指头慢慢擦过他软软的唇,微笑着,亲昵地将头靠着他的怀里,气弱游丝,“我知道,你其实是爱我的,占平,你是爱我的。”
他是爱她的。
他嫌弃她,是嫌弃她身上别的男人的味道。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长期忍受那样痛苦的折磨。
“以前我不懂,我是那样霸道,处处管制你,却不能理解你……占平,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是真的爱我……除了你。占平……只有你……我只有你……”她挪开颤抖的唇,像亲吻一个神物,将自己温度极高的唇印了上去,辗转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下,露出一个少女般圣结的微笑。
“占平,说你爱我。”
他盯着她,目光森然。
“我恨你。”
一字一字说完,他慢慢抱起她,走下平台的斜坡,一道极低的声音,在风中幽然,“尚雅,因为我恨你,我才能一直活着……活着,我才能一直恨你。因为恨你,我才不会绝望,也才不会失去希望。”
“那你杀了我……”
他叹,“我若下得了手,世上早没你了。”
“占平……”
“不要说话,现在,我只想要你。”
每个人都知道乔占平抱着尚雅是去做什么,那句“阴阳冢里,阴阳杀,阴阳不合,必死啦”,很清晰的提醒着怎样可以解毒,可这一刻,看着那个阴柔气十足的俊气男子抱着那个媚态十足的女子离去,墨九却很难生出那种淫丨邪的心思……
这是一种爱。
乔占平那种绝望她不懂,可她却懂得,正是因为爱,他才会在尚雅中了媚蛊的十几年里,一直陪伴,最终又受不了内心的绝望,痛并快乐地离开。若没有蛊,他们花前月下,本是神仙眷侣,可造化弄人……
她问彭欣,“那个媚蛊,你上次不是告诉她,可以有别的旁法解吗?”
彭欣声音很凉,“我骗她的,为了墨家大会的邀请帖。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解。”彭欣看着墨九目光里的同情,用一种冷淡得近乎无情的声音道:“把乔占平叫回来,让萧使君去为她解毒。你肯?”
“……”墨九无语地瞪她一眼,看向那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不停呼吸“萧六郎”的玉嘉,还有疑似中毒,其实东游西逛的宋妍,一字一顿道:“这一个个都要萧六郎,我倒无所谓,就怕他身子不行。”
彭欣面无表情,并没有被她的幽默逗笑,只是看向她背后,“萧使君。”然后她抱着黑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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