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知道拗不过他,却也不愿意折腾他本就不好的身子。
“行,我们出去……你,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我背你。”
萧乾二话不说,固执地把她捆在背上,开始用长剑探路,沿着夹缝往前走。
“呼,呼!”
墨九热得受不住,恨不得像旺财一样吐舌头降温。
但她身体虽然受了云雨蛊影响,可脑子从来都不笨。
“你呀,还是不肯面对。萧六郎,你觉得那些外在的东西,对我来说,重要吗?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张皮!”
确定了他是萧六郎,墨九其实揣了一肚子的怨气。
他的深沉,他的城府,他的隐瞒,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她根本就不会和他说这么多话,甚至都不会主动原谅他。毕竟他一声不响就“死得彻底”,然后再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眼前,还一直瞒着她,是她真的很难接受的。
但再多的怨怼,也不该此时来作。
尤其,这个男人哪怕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他在任何时候,都会把她的性命放在他的性命之前,任何时候都是一心为她的。
这个世界这么大,人有那样多,但他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人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有生之年,还能与他对视一笑,紧紧拥抱,她宁愿将恩怨都抛掉。
“阿九——”他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欲言又止,“你为何如此确定,我是六郎?万一我不是,你那样做……该怎么办?”
还为她对萧长嗣放电的事儿,耿耿于怀吧?
墨九有气无力地将脑袋耷拉在他的脖子间,“你以为你骗得了别人,就骗得了我吗?”说到这儿,她狠狠喘了一口气,咳嗽一声,“是我傻,是我太傻了。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的。除了萧六郎,有几个人会待我这般的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还有,你下腹上的伤疤……那特征太明显,还有你的手,那样的一双手,我怎么就给忽略了。”
她似是有些懊恼,萧乾却始终不语。
墨九偏头,看向他的脸,突然心疼的一摸。
“你是因为脸的原因,不肯认我吗?”
萧乾身子微弓着,往前行走,久久没有回答。
“六郎,这脸,是怎么回事儿?不得治了吗?”
墨九关心的询问,换来萧乾身体的再一次僵硬。
“萧六郎!”
沉默一会,她低低喘气,声音幽幽。
“如果我是那样的墨九,又如何值得你倾心相许?”
夹缝很窄,也很低矮,萧乾身型高大,要驮着一个墨九紧挨着岩石的夹缝行走,不得不低弓着身子,可想而知,那滋味儿有多难受,有多吃力了。所以听着墨九的话,他喘着粗气,一直很少答话。可听了这话,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却浮上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似内疚,又似无奈。
“是我不好,等我们出去了,你要打要罚,都由着你,可这会儿你先休息,不要说话,也不要多想,知道吗?”
“萧六郎!”
墨九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突然有一滴鲜血从她的唇角滴落,一滴滴往下,落在他的前襟上。
萧乾一怔,盯着那滴红彤彤的血,就听见她在背上轻声笑。
“我支撑不住了…我很热…你现在不说,我怕我,怕我往后都听不见了。”
“阿九,不要再想那些事了,现下,先控制情绪,抱元守一。”
他的汗水与她的鲜血一样,都在往下滴,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可墨九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六郎……我,我做不到……我开心……我太开心了……”
她确实是开心的,因为一直带着笑。
可那样的声音,落入萧乾的耳朵,却比千刀万剐还要令他难受。
如果因为她现了他尚在人世而催动了情绪,损及了性命,那他这么久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想要争取的一切,也都转眼成空。
没有了阿九,其他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于他而言,又情何以堪?
“阿九,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他声音喑哑,低低地吼着,双目冷鸷如鹰。
如果可以,他宁愿代她受此苦楚。
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背着她拼命地往前奔跑,寻找可以隔热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
“阿九,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他声音渐渐狠戾,混合着绝望般的呐喊。
“阿九……噗!”
突然,他嘴一张,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滴落在地面上——
可墨九看不见,她趴在他背上,什么都看不见。
“好热,六郎,是出去了吗?出去了吗?”
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有些麻木,失真。
对萧六郎失而复得的狂热,不仅让她的情绪一直无法降温。
还带动了她的欲,以及渴望,那种仿佛从身体里灼烧出来的热,让她口干舌燥,身上仿佛有火焰在盘旋,在燃烧,那种火将她卷烧在空中,一会翻飞,一边会落下——
她的意识,也似乎要在火焰中,被烧得飞灰烟灭。
颠簸着,萧乾一直在跑。
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一样的,在奔跑。
突然的,他停住了。
“六郎……”
墨九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微微稀开眼。
面前没有了岩石的夹缝,也没有任何一条出口。
这是一个约摸五六丈宽窄的平台,但也是一条死路。
一条绝路。
“阿九……”萧乾喃喃,“我对不住你。”
墨九视线粘糊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看着,看着,她眼波一转,突然荡漾出一抹笑来。
“也好,咳咳,也好……咱们就永远在一块了。”
心里一窒,萧乾放她下来,为她把了把脉息,“感觉怎样?”
“唔,难受,很难受。”
是难受,可墨九一直在笑,呵呵地乐。
笑声止,她突然抬手抚着萧乾紧皱的眉头,顿了一秒,娇憨地小声问。
“反正也出不去了,我们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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