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快睡着了?”
安静卧室内,空气温凉,气氛却是微热,片刻一道不和谐女声打破沉寂,霍城顿了顿,抬起头来。
他怎么可能快睡着了…
他一抬头,对上近处安浔含笑的眉眼,那一双墨瞳里清亮清亮,映出他的影子。
她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话落,盯着他的一双大眼睛里透出些些狡黠。
他却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疲惫,她这么一大清早过来,也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想到这个时间点,他不可避免想到了昨晚自己出的那条短信,他随即翻身下来,垂眼的时候,掩去眸中一抹不太自在的羞赧。
安浔像是全然没看出来,只是嘴角那一刻无声扬得更高,她起身的时候理了理头拉了拉裙摆,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摆出一副刚刚有被弄得很乱的架势,然后在看出霍城更加不自在的神色后,终于找回了一天的好心情~
“我要回家了,有一些其他事。”她笑笑开口。
他这才看她:“…我送你。”
“嗯。”
“但是我要先处理伤口,你等我一下。”
“好。”
安浔轻应,站起身来,在霍城正准备出去帮她把弄干净的小靴子拿进来的时候走到浴室,提出了之前装衣服的袋子,很自然的从里面拎出了一双白色帆布鞋…
霍城站在原处,微愣着看安浔俯身低头,慢慢悠悠把鞋穿了上…
然后她再抬头,望上他的眼,静默三秒,咧嘴,笑出了声来!~
那一刻,屋外晨曦缕缕,从半掩的窗帘透入,在房间一角落下被窗框隔出的斜斜剪影。
她站在那片影光中,黑镀上鎏金,肤色染成浅蜜,一张如月容颜上,笑意比阳光还耀眼。
那笑意中,霍城微愣望上那对清亮眸光,在她笑出最明媚的愉悦时跟着勾唇,他当然想不到她会这样,眼底带起一抹浅浅无奈,是那般澄净好看。
安浔聪明,活泼,古灵精怪,平素里这些不符合女神气质的所有特点都隐藏在高冷之下从不轻易示人,一旦示人的结果,就是叫人哭笑不得又满心暖意,只想把她抓过来好好的捏一捏,再用力揉到骨子里!
霍城叹了口气,过去的时候从衣橱里挑了一件轻薄外套,好好帮她穿上身。
安浔抬头,眼底笑意不变,她最喜欢看他这样,被她折腾得没办法,总是无奈又纵容,看着她就像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她想,以后她该会多折腾啊,对不能纵容的人还是该有些底线才好哇…
霍城看不出她得意洋洋的惋惜,微微低头:“你等我一会儿…待在我一眼能看见的地方。”
…
他要她待在他一眼能看见的地方。
结果她出去,待在了所有人都一眼能看见她的地方…
义信堂会鲜少来女人,还是这样一个轻飘飘软绵绵的漂亮姑娘,大大方方杵在院子中央随处闲逛,本来不想看的人都忍不住出去看了,整个堂会此后人声悉索,暗地里议论纷纷。
安浔不在乎了,即便他们里面十个肯定至少有八个都偷偷笑话她刚刚摔的那一跤了,但是丢脸而已,总比吐血要好。
她招摇在院子里晃荡的时候,三楼卧室门外,守候门边的顾三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安小姐当真是个特别的姑娘,虽然一句“特别”用在这里也算不上最恰当,但是他也想不出再用什么词来形容,能更好的诠释她这样奇异的个性。
张扬又肆意,傲然又狠心,她似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也知道该怎样拿捏,才是最好的尺度。
顾三并不清楚之前她同爷之间种种的若即若离,到底是否是她故意为之的伎俩;只是这一刻,她的挑衅他是完全看明白了,她做这些只为一个人,那人如果聪明就不该再撞上去,只是显然这个世上特别的姑娘太少,特别傻的,却很多。
二楼走廊尽头,苏怡站在一面白墙之前,脸色比墙面更加惨白。
视线所及之处,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孩正神色懒懒的站在院子中央,双手插在衣袋里,缓缓踱着步子。
所有人目光所及之处,她的年轻美丽,早已无需累述。
她站在那里,便是不动都是景,而当她终是抬眼望来,望上二楼走廊那抹苍白身影,那一瞬清丽眉目间浅浅扬起的一抹慵懒戏谑,勾人又慑人,那样的心性,让所有人叹息,却也只觉那样的精贵高傲着实是把同样出身富贵的苏大小姐比了下去,并不是所有小姐都能称作千金,有些气质是天生的,强求不得…
所以,她不是一直想要见她么?
那么今天,她就来给她看看了~
若是当初的周静雅除了一张脸之外处处都能被人诟病,还能让苏怡生出嫉恨时时想要一较高下;
那么此刻,她却是要打消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告诉她当面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挫败和打击时,要么疯掉,要么退出——
当然,如果她不乐意,那便更好,她此生无趣,玩弄情敌,亦是娱乐之一!~
那双青黑墨瞳里,含笑传递的信息,不知苏大小姐是否全看明白了。
下一刻安浔收回视线,低头的时候,她等的人已经到来。
无须她刻意做什么,她只需转身离开,他自会跟上,毫不在意身处何地也不在意他人目光,他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
他这个习惯,不知有多少人还看不习惯,低头的时候安浔微微勾唇,回握上那温热指尖。
…
那一日,最后他送她回到安家。
下车之前美色所惑,她又探身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
下车之后,她第一次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直至那黑色轿车绕过盘山公路一路驶离,远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转身朝山顶大宅走去。
推开铁门的时候,安浔在心底默想,这样,从今以后,便是一起了。
虽然那一句他想要的将来,仍是她此刻做不出的承诺。
不知是否能有将来的她,许他的是一个必定好好珍惜的现在,也许并不够,却已是她能给出的所有。
神色淡淡,安浔一路走过院中小路,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扬,那一件深色外套显然不是她的,又大又长松松垮垮,她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今天一大清早坐着别人的车回来,穿着一件男人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