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外地某机场大厅,裴钊拿着手机站在玻璃外墙前,身后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前方行人熙攘川流不息,他一直沉默听着手机那头所有动静,直至最终安浔冷冷一句将电话挂断,他低头望上跳回时间显示的屏幕,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今晚的一切绝对是个陷阱,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大费周章设计这么多,只为撕掉卿梓璇最后一层保护膜将她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他眼前,当真,恶毒。
只是安浔的恶毒,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甚至他第一次见她那一夜,她就通过霍城让他很直观的感受到了她的人品…
她这样的个性,便是坏也坏得坦坦荡荡骄傲无比,让人又气又无奈却偏偏记恨不起来;
与之相比,反倒是卿梓璇…
想到这里,裴钊再次叹气,若不是今晚这一局,他的确是想象不到,她心里竟是一直存着那样的想法。
低头,裴钊在通讯录里点开一个未接来电,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卿梓璇的那番指控他不辩驳,他承认作为一个男友他很不称职,这份感情他开始得太草率,过程也没有很认真,最后他甚至隐隐开始在意了另一个姑娘,彻头彻尾都很人渣。
这些无关卿梓璇的个性,那是他犯的错误,被骂也是活该。
垂眸的时候,再是想到之前卿梓璇的疯狂举动,他想,今晚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黎曼曼…
电话响过,转接语音信箱,裴钊顿了顿,轻声开了口。
这些话本是他这次出差回到临江打算找卿梓璇当面谈的,只是如今的情况她定也不想再见他,不如就在今晚将一切了结。
“我们之间,错都在我,让你有了这样不好的经历,我很抱歉,对不起。”
“只是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恋爱也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复杂,你的人生终究只能由你自己负责,该怎么走,也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
无声回眸,望上墙外另一座城市清冷的灯火,裴钊神色淡漠。
其实直到今日,他才真切体会到,原来卿梓璇心里一直带着很多痛苦,来自身边所有人的幸福。
只是倘若她羡慕的是安浔,那真的没有必要,那丫头厚厚的一本经历摆在谁身上,都不是什么小公主的童话故事。
而若是她羡慕的是黎曼曼,那也许的确值得羡慕,只是她的幸福又有哪一样是不该得到的,一味的对比,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他想,也许卿梓璇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好好看着她一心待她,将她所有的偏执都慢慢软化,用爱让她重新感知周围温暖的人。
只是他同那样的温柔沾不上半点关系,时至今日他终也觉,性格不合背景不同,也许都是借口,归根到底他最大的问题,是不够喜欢。
“我们分手吧,风华的工资我会让经理给你预支,之后你从寝室搬出来,租房我来安排。你可以继续留在风华工作,经济上我不会为难你半分。”
另一头,沉默坐在寝室冰凉的地板上,自安浔三人走后,卿梓璇一直像那样呆坐着,盯着一地前方狼藉。
直至十一点后寝室熄灯,她在黑暗中又静坐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点开语音信箱,听到的,便是这样一通官方安排。
裴钊的确会做人,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都没有责怪上她一句,反倒是细心为她安排了之后的所有。
冷笑着,卿梓璇心里却很明白,他所做的看似是关怀,实则却是没有给她第二条路走。
之后她必定远离安浔她们那群人,也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现在她在他眼中无疑是个定时炸弹,他再也不可能让她接近他要保护的人,同时也把她留在了可监控的范围之内。
“至于最后安浔说的那些话,”手机那头,隔着千山万水裴钊的声线淡淡传来,寒意在信号的杂音中弥漫。
“我很庆幸你什么都没有做,也希望以后类似的念头,你绝对,不要再有。”
——
此后的变化,展极快。
公安大原则上大一新生不能提出退宿申请,卿梓璇的申请却是很快得到了批复,三日后的周末她搬出寝室,等到当晚黎曼曼同苏洛回去的时候,她所有的物品已经完全清空,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看着隔壁空空荡荡的床铺,黎曼曼沉默了很久。
她的桌子也空了很多,许多无法再修复的东西她只能丢了,这几天每当看见身侧空空的书架,她便会想起那一晚安浔说的那番话。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睦相处,也不是所有的关系破坏了,都有再和好如初的可能。
对于卿梓璇的事,她努力过,所以并不后悔。
而她自己的事,也到了该认真考虑清楚的时候了。
…
那一天安浔并没有留在寝室,晚上名都定位,她依约与叶明炀共进晚餐。
今晚安叶两家家长并不出席,算是两家正式将联姻提上议程之前的非正式接触。
如果今晚两个小辈的一餐饭都并不能相处愉快,之后的安排也能在不伤及两家颜面的前提下不了了之。
当晚晚餐时分,叶诗媛打着哈欠从楼上飘下,客厅的电视正放着一档科技节目,屏幕上星空璀璨,叶诗媛不爱天文,懒懒招了招手:“哥哥来吃饭。”
“我今天在外面吃,马上走了。”
话落,沙方向传来清淡男声,叶诗媛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叶明炀已经站了起来,一身休闲款开衫搭配着衬衣,柔顺的短下一双墨色眼眸浅浅温凉,盯着自家哥哥看了两秒,叶诗媛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今天还真要出去跟那个安浔吃饭?你脑子坏掉了啊我以为你早就推掉了!”
叶诗媛是任性的大小姐,在自己家里当然愈口无遮拦,她皱眉抱怨一句,叶明炀无奈笑起来:“不要乱说话。”
“我这怎么是乱说话啊,安浔的个性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她是个极品啊极品,我不喜欢她!”
早在知道安家努力想要攀上他们家的那天开始,叶诗媛就在不遗余力的破坏两家联姻的可能。最近更是天天在自家老哥跟前念叨安浔的各种是非,完全是听出老茧的节奏…
如果说当初叶诗媛对安浔的不喜是因为楚卓然,那么如今这事显然比情敌大上N多倍,倘若安浔那奇葩真的嫁进来了可就是她嫂嫂了啊,OMG要她天天跟安浔待在同一屋檐下还不如杀了她!
“反正我就是讨厌安浔就是不喜欢特别不喜欢!你们男生都是这样,就是喜欢好看的是吧,但是我告诉你,安浔她以前是个胖子啊胖子,你如果真的娶了她将来肯定会生出一头猪的!”
叶诗媛恶意揣测,听得叶明炀又好气又好笑根本懒得反驳,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叶诗媛急了,上去扯了她哥的袖子逼人回去换衣服:“哥…你别去,安浔真的不好!如果非要跟安家联姻的话我宁愿是安濛,安濛比安浔好多了,至少跟我的关系…”
“叶诗媛!”
却是那一句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一声断喝将叶诗媛打断。
兄妹俩一起抬头,两人的母亲陈茜正站在一楼楼梯口,面带愠怒冷冷望来!
叶诗媛识趣立马松了叶明炀的胳膊,低头的时候陈茜几步下来到了兄妹俩跟前。
“你哥的事你少操心!”陈茜点了点叶诗媛的脑袋,“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跟安家那私生女来往,你自己不听就算了,还要把你哥也拉进去?!”
陈茜几句话说得毫不留情,叶诗媛咬了咬牙虽不服气也不敢再造次,努了努嘴低声嘟囔:“安濛现在已经不是私生女了,而且再怎么都比安浔…”
“行了够了!她妈只要做过一天小三她就是私生女,我们叶家再不济也不会让这样的姑娘进门!”
陈茜武断打断女儿的反驳,皱眉望向儿子:“你不要听你妹瞎说,同安家的事成得了成不了是一回事,就算你以后娶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回来也比那种姑娘强,知道么?!”
陈茜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一生唯一执着的估计就是小三问题,实难逆转。
对面叶明炀一直轻垂着眼,一贯温和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听过这一句他淡淡抬眼,微微笑了一下:“知道了,那我出门了。”
…
是夜,天青月朗凉风习习,是个约会的好日子。
坐落于市中心的名都饭店,漆白色的墙面在柔和灯光的映耀下散出珍珠般的光泽,里头情调高雅气氛怡人,非常适合作为有身份的年轻男女第一次见面的场所。
当晚七点,安家的车准时停在饭店大门,老杨下车替安浔开了门,门童毕恭毕敬把人迎了进去。
门外停车场,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帽子墨镜,忍不住跟来的安濛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安浔她心里猛得抽了抽,等到车子开走她一路小跑跟了进去。
安建邦订的位子是二楼雅座,既有私密性又不像包间那样太过隐蔽,很适合第一次约会的氛围。
这一次相亲,小到她的衣服型,大到地点气氛,事无巨细全由安建邦一手包办。让安浔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品味,她这个爸爸别的事上没有多大能耐,在制造浪漫揣度男人心思上倒是精通得很,一场约会,什么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身穿一条白色蕾丝裙装,搭配一*白高跟鞋,安浔今晚的装扮以简约为主,处处透着精致婉约,一路走过名都敞亮的大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直至她亭亭经过一桌用餐的情侣身边,叫男方直接看愣了神,对面女伴不悦的轻轻敲了敲盘子,清越声起的时候安浔随着服务生到了临窗一间相对僻静的卡座前,彼时叶明炀已经到了。
叶明炀做事很有分寸,这次见面他提前一刻钟到了名都,避免了让女方等待的可能。
见到安浔他随即起身,礼貌打了招呼,等待安浔入座之后才再次坐下,身侧服务员送来一杯清水询问是否点单,他征询安浔意见后方才应承。
这样的男人,才是贵族家庭高标准下教养出来的豪门公子,安浔在心底轻笑了一下,柔柔抬起眼来,按照流程,下一步他就该夸赞她的仪表了。
安浔今晚打扮得的确很漂亮,甚至可以说难得的漂亮。
那一身雪色连衣裙,中袖,一字领设计,简简单单大方得体,衬着雪肤如玉的同时亦是勾勒出姣好身材,不露寸缕,却更是引人遐思。
相比简单的衣着,安浔今天的型认真的打理过,一头黑长直烫成了轻柔大卷,一侧从耳际开始编成细辫,丝丝缕缕结到脑后轻散开来,尾顺到另一侧肩头,合成一簇,披散而下。
这样的饰突显了她精致美好的侧颜,特别是点缀在耳垂上的南珠耳坠,温润柔亮,更是衬得她整个人气质清婉,皓齿明眸。
对上这样的安浔,叶明炀淡淡勾了唇:“学妹今晚看着很不一样…我到是今日认真看了才觉,原来学妹同安濛长得一点都不像。”
…
嗯?
清淡一句话落,语气平和像是毫无深意,心底微微一动,安浔垂眼,眸中浅浅流转过一抹光华。
“不是一个妈生的,自然不像。”
“而且应该过不了多久学长就会觉,我同安濛的个性更加不像…”淡笑跟上一句,安浔抬眼对上叶明炀温和的眉眼,笑意愈轻柔:“学妹太生分,学长叫我安浔就好。”
对面的姑娘,漂亮,温柔,笑靥如花。
那一句个性更加不像叶明炀却已是感觉出来了,微顿一下,随即勾唇:“可以,那你也别叫我学长了,姓名相称,想来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这一头,当初次会面的两人惺惺相惜气氛正好的时候,另一边全副武装进入名都大厅,安濛找了一个便于观察的位子坐下,随便点了份单,直接挥走了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