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盛夏的临江歌舞升平。
饶是仲夏炎热,饶是这座漆黑的城里还奔跑着一头猛兽,刚刚又残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夺去了她的眼球,这些,都丝毫减损不了男人们追逐美人的决心。
却是好在,近日连番厄运降临,使得安家的男人们不再有出去寻欢作乐的兴致。
长女安浔近日行踪诡秘,夜总会那样的地方总能遇上三两个熟人,却是在某人刻意的封锁下,这件开始隐隐传遍了临江上层圈的韵事,还暂时未曾传出过一个字,到风雨飘摇的安家去。
今晚,又是一夜静谧。
家里如今有病人,所有人都轻言轻语,夜半九点的时候灯光就全熄了,仅仅留着走廊地灯的大宅,看着清冷又孤寂。
在安建邦风瘫之后,宋灵韵搬了回来。
她有很充足的理由回家,比如说明里照顾生病的丈夫,与家人共度难关。
还有暗里的,作为情夫的内应,盗取他想要的机密文件。
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的宋灵韵,似乎非常适应这样的角色。
家里入夜了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她出入各个房间都很随意,当她自然而然的进了大书房,反锁上房门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也不会有半个人生疑。
顾允之说话,惯常的善于绕弯。
他说他只是想对恒通有更深入全面的了解,毕竟如今合约还在恒通却面临巨大的困难,他这样是拉恒通一把,当然也是帮他自己。
只是这样的机密安淮自然不可能给他,而宋灵韵这条线,也就在这里挥了最大功效,她甚至是主动提出的,要助他一臂之力。
宋灵韵的想法很简单,她如今是顾允之的人,自然什么都帮他,无论理由是否牵强。
最不济,她将来就算赔进了安家赔进了恒通,顾允之总不会亏待她,她之前托他投资的项目都已经有了很好的收益,这些都是已经转入了银行账户的资产,实打实的,是她将来的保障。
带着这样笃定的心情,宋灵韵背叛安家,背叛得龌蹉又彻底。
当晚她进入书房,轻轻在电脑主机上插了个U盘。
此后病毒程序运作,毁坏防火墙破译密码,最终将电脑里全部的文件拷贝。
她只肖等待,确保在U盘的整个运行过程中不被人打断。
宋灵韵有得是时间,在书房里静静等待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而是静静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双目凝视着书桌对面墙壁上,那副巨大的画像。
从她刚刚搬进安家开始,她就一直很喜欢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看着这幅画。
最初的感情可能是不甘是鞭策,是提醒她做到最好,以打到这个死了,还留在她丈夫心里的女人。
而如今看着这幅画像,她心里的感情却已大不相同,变成淡漠,交织着隐隐的自傲。
秋映瞳,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女人,嫁了一个懦弱的男人,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这一点,她们甚至都一样。
却是不一样的是,她的命一直比她好一些,在每一次争抢的关口,在每一次命运的抉择,她都赢了,都碰巧遇到了更好的际遇。
这样,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她秋映瞳早已化作了一坛骨灰深埋地底;而她宋灵韵,却是摆脱了安建邦这个废人,有了更好的人生!
这一切,是老天的眷顾,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U盘的红光还在闪烁,宋灵韵起身,缓缓走到了画像前。
她是个大胆的女人,在很多方面。
比如如此坦荡的生活在一个女人曾经生活的家里,占有她的老公,虐待她的孩子,还能如此坦荡的,直视她的眼!
特别是,当这个女人,还是她亲手,害死的!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夏夜,当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冲出去时,心底的坚定!
碰撞,碾压,剧烈的震动,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所有的一切甚至在此后的许多年间,午夜无数次梦回,她却偏有这样的本领,翻一个身照睡,梦醒之后,又是那个大气温婉的安家女主人!
她是在很多年后才知道的,原来那时候秋映瞳也出了轨。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安建邦,同昔日的情人远走高飞。
只是当时,她还是拦在她前方最大的阻碍,也许无论如何她都是必须死的,不然她如何能带着孩子登堂入室?
即便是在她死后,她都整整花了五年时间,才真正给她的孩子争得了应有的名分!
所以她并不后悔,为着当时肚子里的小淮,她怀着孕,成了一个杀人凶手!
…
当所有文件终于复制完毕,宋灵韵拔下U盘放进包里,离开书房径直下楼。
今晚安濛在朋友家留宿,安淮还在公司,她打算尽快把资料给顾允之送去,却是方才下到一楼,就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嫂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还穿得…这么好看?”
安建国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宋灵韵的神情即刻冷上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呵,我不能来么?
安建国笑了笑:“我当然是过来探望大哥的,如今大哥这个样子,我做弟弟的别的做不到,时常来探望的心意总是该进到的。”
安建国如是说,说着转身朝着一楼安建邦的房间走去。
今晚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上妻子,事先不打一个招呼突然造访大哥家,明着说是探望病人,暗地里还不知打着什么盘算!
想着,宋灵韵的眸光变得幽深,她扣紧怀中的手包,顿了顿,还是冷着脸跟了过去。
夜晚家中的病房,打理得十分温馨。
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束百合,空气中浮动淡雅清香,为了保持舒适的室温,空调一天24小时开着,昏黄的壁灯上,加湿器在柜子顶端噗噗打着水汽,将一室的干燥化作怡人,气氛安详静谧。
这样的气氛中,安建邦阖着眼,躺在病房中央的大床上。
半边风瘫,他如今已经无法自主进食,平日营养的维系依靠输液,一天三餐通过流食管少许进食,而大小便的排泄亦是通过管道,由专业护工每天清理数次。
换句话说,他现在就是个全身插满了管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也没有半点尊严的,大废品。
而便是如此,他的大脑却没有半点障碍。
他听得到所有人说话,看得到所有人对着他时的表情,他知道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却再也无能为力,连痛苦得呻吟都做不到,这一点,或许是他最悲剧的地方!
两人进屋的时候,安建邦醒了。
他抽搐着半边风瘫的脸,努力睁眼,看清来人。
宋灵韵先冷冷开口:“安建国,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钱也给你打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承受着宋灵韵的冷意,安建国回过头来。
他人到中年了整个人还隐隐透着一股痞气,看着轻佻,甚至还带着几分帅气,再也不是如今半边头都是灰白,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的安建邦可以对比。
而他的坏,似乎也比起他那软弱人渣的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建国笑起来:“呵呵,大嫂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亲人,怎么能开口闭口都是钱,我就不能是真心来看哥哥的?再说了,嫂嫂如今一个人操持这个家辛苦了,我就…不能是专程过来探望嫂嫂的?”
轻言话落,安建国甚至向前一步,伸手就要碰到宋灵韵的脸。
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宋灵韵飞快后退,一双杏目圆瞪,里头寒冰万丈!
这,其实才是她找到顾允之,选择重回舞台的真正原因。
她需要额外的钱!
只因两周前,安建国找到她,以投资为名目实际就是明目张胆的讨要,问她借款二十万!
如今安建邦倒了,安淮羽翼未丰处处受限,宋灵韵另攀高枝再度成了小三,安建国精明,自是看得出来自己当初盘算依靠宋灵韵侵吞资产,再捧着安淮继承恒通的打算,如今落空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身负赌债又不是个有良心的,大厦将倾自是能捞多少是多少,他直接找到了宋灵韵,张口要钱!
宋灵韵无法,只能答应了安建国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