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说干就干的安浔翻出当年疗养院杀人案的案子,趁霍城去义信处理事宜的时候打时间。
她在活动室给自己辟出一块舒服的地方“办公”,那里到处都堆着软绵绵的抱枕,美名其曰舒适的环境可以让大脑充分放松飞速运转,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在这样的环境里津津有味的翻看充满血腥的变态杀人案。
当年疗养院的案子先可以定性为无差别杀人案。
即,凶手杀人的目的只是因为想杀人,和七名被害人之间并没有深入的交集,选择被害人也没有特定的目的。
当然没一起无差别杀案人中凶手选择被害人都有一定的偏好可循,比如年轻,美女,肤白,长,性格柔弱,是疗养院案子被害人的基本特质。
安浔将死者的资料逐一看过。
这是当年的案子保存在警局最完整的部分,事先进行过分类所以条理很清晰,对比过从霍城那里得来的全体病人名单和医护人员名单之后,安浔勾出外貌年龄两项,分别在统计的稿纸上打上五角星。
七名死者里有五名是病人,两名医护人员。
安浔直觉当初病人才是凶手的主要下手目标,只是那面敦煌飞天图上一共有七名仙女,当时整个疗养院里符合凶手喜好的病人满打满算只跳得出五个;
他不得已才找了那两个护士充数,会选在那一天犯案多半也是因为当晚正好那两名护士值班。
当然凶手选择这七名被害人的原因或许相当简单,因为她们都是年轻漂亮且杀起来让人很有成就感的柔弱姑娘。
他要让她们成为仙女升天不是么,哪有仙女长得不好看的道理?
凶手的偏好研究得差不多了,安浔轻飘飘翻过死者名单,抿了口咖啡,神色淡淡将七名死者的死状死因逐一浏览。
七名死者身体里都有药物残余,她们是先被药物迷晕之后再杀害的。
当晚除了死者之外,当班的医护人员和其他病人均被药物控制,当年鉴定报告显示,凶手是通过中央空调口将含有迷药的气体散布到了整个疗养院里,同时紧锁了大门;
这个疗养院称之为疗养院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个高档精神病院,因为病患的特殊性,疗养院的窗户全部采用的高强度防弹玻璃,在迷烟扩散后也有人企图从窗口逃脱,均因环境限制最终失败。
当然凶手事先肯定准备了防毒面具,让他得以在迷烟环境下畅通无阻。
死者的死亡区间被确定在午夜12点—凌晨5点之间,之后的杀戮工作耗时耗力,安浔保守估计凶手最迟在凌晨两点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他的“仙女”们,那么散布迷烟的工作则会更早进行。
每日的12点是病人家属探视的最后时间,12点之后工作人员才执行每天的清扫和查房工作,耗时差不多一个小时。
所以凌晨12点—2点并不是疗养院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正忙碌的时候,要在这样的时间散布迷烟,不被现还要不让一个人逃脱甚至报警——
安浔微微眯了眯眼睛,在稿纸上写下了“帮凶”,“至少两名”几个字。
接下来就到了死者尸体的处理上。
死者的验尸报告还算详尽,每一份都详细记录了死者的死因和身体组织的缺失部分。
她们的相同点是均死于大出血导致的器官衰竭,即没有当头一棒穿心一刀这样的一击致命伤,换句话说,这七名死者都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直接活体解剖的。
她们每一个伤口都不大,处理得相当有水准,凶手是一个具备解剖经验的犯人。
他对死者身体的处理很小心,虽然残忍但是没有过度杀戮的情况生,影射出的凶手犯案心理,他对于这些死者的态度应该是“怜惜”的“善意”的,而非厌恶的报复的。
所以他不仇视女人。
安浔在心理下达判断。
或者准确来说,他是不仇视他选中的这些女人。
她们被选中被杀害,在凶手心中并不是痛苦的事,而更像是一种涅槃重生的仪式。
他们是他心里仙女一样的存在,他希望她们能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尘世,飞升上天,而他要的干干净净,就看他都让这些女人在“飞升”前留下了什么了。
七名受害者共同缺失的身体部位是肋骨。
这一点安浔却是不太在意,她觉得凶手从受害人身上摘除不同数量的肋骨多半只是为了迎合飞天图上仙女极限的造型;
要将死后开始渐渐僵硬的尸体扭曲到那样的角度不容易,拆掉部分肋骨多半是为了更方便更美观的完成他的仪式。
除去肋骨之外,死者其他的身体部位缺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比如凶手摘除了部分死者的子宫,并切割掉了她们的生殖器官。
结合年龄和尸检报告,安浔初步判断,凶手是否进行这两项手术的一条评判标准,该是被害人在死前是否为处女。
凶手在动手前肯定观察过受害人很长时间,对她们本人和家庭都十分了解。
比如莫锦心,她在住院期间霍城曾经多次带霍凌风去看过她,所以她嫁过人,生过孩子,这两点都非常容易判断。
而在被钉上飞天图之前,莫锦心就被摘除了子宫并认真彻底的切除了生殖器官,她是属于受伤较重的那一类。
再比如她此刻正在看的这个名叫吴雪的姑娘,她当年死时只有19岁,医疗报告称她已经在这个疗养院住了整整5年,所以当初她患病的时候只是个年仅14岁的小姑娘;
之后家人日夜看护,没有男朋友更不太可能和谁生性关系,因而是处女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一定做过检查,所以吴雪的尸体缺失的部分仅仅只是肋骨和部分脏器,女性性征的部分并没有被破坏。
从这两点出,可以初步定性,凶手是一名患有严重性洁癖症的精神病患者。
他认定女人失贞为不洁,而让她们重归洁净是她们飞升之前所必须经历的洗涤流程。
当然同时凶手并不把女性的失贞看作是她们自己的罪孽,他更加把这一切怪罪在当下我们所有普通人处在的这个世界上。
所以他急于通过他自己的方式,让这些被他选中的“幸运”女人们逃脱出去,经过他的飞天仪式,被送上永远干净的极乐净土。
安浔直觉这个飞天图也有点玄机,只是她暂时只有一个感觉,故而留下标记就晃了过去。
最后,安浔毫不犹豫的将凶手性别确定为男性。
这个世上除了最后的绅士,还有谁会这么心疼怜爱一群柔弱美丽需要看护的女人呢?她嘴角挂上淡淡笑意,翻看上医护人员和病人名单。
精神病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疯子,会生变态杀人案甚至可以称之为正常,而其间不正常的情况有三:
其一,凶手如何得到的帮凶。
其二,凶手如何顺利逃脱警方的追捕。
其三,凶手在之后十三年间,为何没有再度犯案。
这名凶手不是个风流倜傥的男医生,就是个极讨人喜欢的男病人,安浔这样对自己说。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诱骗帮凶的资本,甚至让对方在之后十多年的时间里都能严守秘密不曝光他的身份。
当然他也可能早早就把帮凶解决了,能在对方完全信任自己的状态下迅速处理掉麻烦,也是魅力值一种的体现。
安浔在脑海里缓缓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
先他一定很好看,干净清爽,无论是医生的白大褂还是病人的蓝白条纹制服,穿在他身上都会很合适。
其次他很年轻,十三年前,年纪应该在十八岁—二十八岁之间,正是最吸引女人的年龄。
如果是个病人,那么他会更小一些,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如果他是医生,则会更为成熟,让小护士和女病人甚至病人的女性家属们看了,都喜欢得很。
他有着一双干净的眼,无害的脸,漂亮的双手,拿起手术刀进行解剖的时候才会如同处理艺术作品般精致好看。
他很容易受到女性关注,也容易得到女性追捧,只是如果他是个病人的话,那也有可能容易遭到女性伤害。
作为病人的他不会喜爱说话,更常见的状态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看书或者呆。
作为医生的他则会左右逢源,一句笑话就能逗得小护士们眉开眼笑,每天有很多女病人从大清早就等着他来查房。
这样的男孩或者男人,无论作为病人还是医生都极具吸引力,利用这些优势将得到不小的特权。
比如作为病人的他甚至可以常常出门,不和其他人一样整天被关在屋子里,他能接触到更多外界,当然也可能触碰到更多的黑暗,导致心理进一步扭曲。
而作为医生的他肯定有很多优待,还会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她们里面有些大胆的,将会将他心底隐秘的性洁癖催生成性厌恶。
他会越来越讨厌这个世界,在看到那些被他划归成纯洁的等待救赎的七个女人时,便会更加疯狂的想要拯救她们!
安浔细心的现,在当年案子生时疗养院的院长也是个女人呢,四十岁上下,风韵犹存,光看脸就一脸放荡的妩媚女人。
有什么在心里慢慢织成网,安浔飞快翻过手中名单,因为脑海里急速旋转的推断臆想两眼清亮,双颊泛光!
她办案从来靠天马行空,侧不侧写得出罪犯形象端看缘分,这世上能符合她犯罪审美的人可不多,资料里算得上一个,让她光是想到他就有些热血沸腾,隐隐的,刚刚饱餐过一顿的胃都有些空虚寂寞起来!
只是为什么这个犯人之后的十三年没有再犯案呢?
正值鼎盛的年纪,刚刚干下一票大案,从犯案手法更可以看出凶手恍若无我的境界,他不是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人。
这样的人,从疯人院里出来,面对这整个肮脏的世界,面对这世界里那么多等待他去拯救的女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到底又是什么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再也没有开启第二篇华丽乐章?
死亡。
或者禁锢。
安浔在纸上颇有遗憾的写下了这两个词。
变态杀人狂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抑制杀戮之心的,故而唯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在第二次犯案前就不幸死了,要么他就是被关了起来,因为不可抗力丧失了肆意犯案的自由。
到底是哪一个呢?
安浔眸光定格在她最后的检索上,神色中甚至带着些到嘴的鸭子看得到吃不到的惆怅感。
一晚上的时间,她已经把凶手的身份缩小到了极限范围,当晚病院里医护家病患共一百二十三人,只有两人入了她的眼。
一个男医生,一个男病人。
都很好看,看着,也很好吃呢。
…
忙碌了一晚,烧脑的事坐起来果然消耗身体,翻完案例之后安浔跑去厨房把晚饭剩的小排骨和鸡翅膀翻出来全吃了,这才满足的打着饱嗝预备去洗澡。
收拾资料的时候安浔想起来,之前在看莫锦心的验尸报告时她留意到的一个有些隐晦的点。
验尸报告上写道,莫锦心的身上除了解剖的刀伤之外,还有几处瘀伤和擦伤,分别在手臂大腿和腰部上。
被迷晕后直接弄死的死者身上按道理是不该出现这些伤的。
除非…
安浔想,不过这些瘀伤也不见得是死亡当晚弄的,也可能是莫锦心之前就碰伤了。
这么想着,这个现她决定瞒下来,不打算告诉霍城了。
整理好东西,安浔打开箱子拿衣服换洗,哼着歌盘算着今晚睡衣是走清纯风还是性感风,低头在箱子角落里又看到那个黑色的接收器小盒子。
小盒子的顶端亮着红灯,一闪一闪。
这个灯自她从绑架案回来后就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变化,看着却也莫名教人安心。
哼着歌安浔把盒子拿出来,像看个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左右摸了摸,上下看了看,才满意的重新放回去。
——
隔周,苏洛终于出院了。
在一医被当成疑似精神病人和潜在心理创伤携带者左观察右观察了整整两个多星期后,苏小洛终于在情人节前几天“刑满释放”。
裴钊的聚会日子选得好,2月14,所有有对象的coupl狂虐单身狗的日子,迎接苏小洛洛凯旋而归。
苏洛出院至今和他们这群至交好友一个都没见过,出院就被家人接了回去,回去后就一直处在半关禁闭的状态。
理由很简单,她遇到了这么大的灾难都是所谓的闺蜜害的!那个姓安的丫头,害了她家小怡还不够转头又来害他们洛洛,最好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
情人节那天,一大早苏洛醒的特别早,为了躲避母亲的唠叨她假装睡到中午才慢腾腾洗漱下楼,其实早就已经激动了五六个小时了。
午饭的气氛并不好,因为老婆大人心情欠佳这段时间苏老会长能回家的时候都在家陪伴妻女,主要负责调和人民内部矛盾。
其实苏母周云佩恶劣的态度也怪不得她,谁家的宝贝女儿遇上了这样的绑架案能淡定处之的?
虽然苏洛一再跟她强调保证自己在杀人游戏里什么亏都没吃,更没有杀人,完全没有心理问题,不过只是断了几根骨头,也丝毫无法化解苏妈妈头顶的阴霾;
特别是今天,苏洛又要出门,还是去见她那帮所谓朋友,她从一大早就没有半点好脸色看!
关于安浔是自己救命恩人这一点苏洛这几天已经强调得不能再强调了,这时候一边掐着指头算时间一边闷头吃饭,只希望时间能快一点,她钊哥能早点来接人。
另一头周云佩各种难听的伤感的恨女不成钢的话也念叨了好多天了,这时候黑着脸扒着饭,一脸全国人民欠她几十万的表情,她不开口全家谁也不敢开口,一顿饭吃得死气沉沉。
突然苏母冷不丁叹了口气。
一头嚼着小青菜的苏洛吃着鸡蛋羹的苏老会长同时抬头,望上一脸倦容心情糟糕的苏太后,心觉不好。
果然,苏老太后两眼无神,定定盯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饭碗看了片刻,忽然冷冷抬头:“我还是反对洛洛今天出去,一会儿吃了饭给裴钊打电话,把安排推了吧。”
靠——!
苏洛在心里长长骂了一声,简直要抓狂!
“不是啊妈,您昨天晚上不都答应得好好的了么,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我已经都和钊哥他们说好了啊!”
苏洛烦躁的抓抓头,她手心还缠着纱布,一只手北极熊爪子般笨拙,焦急反驳:
“我只是出去吃个饭吃个饭,不会有危险的,真的!钊哥接我去送我回来呢,能有什么危险?而且我和曼曼小浔还有钊哥城哥他们这么久都没见了,城哥还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一定要当面…”
“那不是救你,是救那个安浔!”
苏母重重把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扣,砸得叮当作响,两只油乎乎的筷子都掉在地上。
“你就是个傻的,你以为如果不是有那个安浔霍城会大老远跑去救你?你不过是被顺带出来的那个,道什么歉致什么谢,霍城对我们苏家如何你还看不出来,当初他和那个安浔是怎么对你姐的?就这样你还当他是亲哥,我到底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又蠢又傻的女儿的简直气死我!”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眼看着话题朝着不该说的方向去了,一旁苏群鹤马上起身劝阻,被自家老婆狠狠甩开!
另一头苏洛脖子上吊着绷带,捂着小肋骨站起来,饭也没胃口吃了,冷冷也撂了筷子。
“我觉得妈你逻辑很有问题,如果不是城哥去救我们,我怎么可能从那个地下城出来?那么多枪,警察都没办法,如果不是城哥谁都出不来!这样就算他是为了小浔又怎么样,他难道丢下我了?而且你知道城哥他做了多大牺牲么…”
苏洛说着眼睛都有些红,狠狠吸了吸鼻子:“而且我姐的事怎么了,她自己就没错?如果不是她执迷不悟怎么会被人利用,感情的事又不能勉强…”
“够了!你真是,吃里扒外!”
苏母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女儿的脸怒极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