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思荏听着她的声音,立刻走出监察室。
赵民生一看到她,立刻挥手使眼色:“思荏,快点帮我把她拉开。”
“现在证据已经全部只想你儿子万泽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是不可能替他顶罪的。”樊思荏上前拉开她,说,“而且,万泽现在拒不合作,不愿意承认和叙述整个案过程,就算我们想帮他,也是不可能的。”
“他,他合作的话,你们可以帮他吗?”
“至少自己主动承认的话,在法官面前可以帮他求情。”樊思荏看着面前的女人,泪眼婆娑,很苍老,似乎是经历了很多,才有着跟年龄不符的老态。
樊思荏扶她坐下,问道:“你可以把到底生了什么,才让万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报仇?”
“这件事,都怪我,如果我不去借钱,直接结束公司,随便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去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抽泣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樊思荏让赵民生帮忙倒了杯茶,看着面前的女人,说,“你现在把事情还原的越多,越可以帮到你儿子。”
“其实,阿泽会杀人,全是因为我。”卢慧娟抽泣着,擦着眼泪说,“我们都是知道借这种钱,本身就是违法的。可是,因为公司,是我丈夫留下的唯一念想。所以,我不想它就这么倒闭了。我就想借钱,先把难关熬过去,然后慢慢还。”
她慢慢地说着,情到浓处,总是伴着哽咽。
“谁知道,我借得实在太多了,正规的渠道,都愿意再贷款了。只好去找那些私人公司借贷,然后,公司总算是度过难关了。可是为了还钱,我把房子卖了,却还没有换上。从去年到现在,我借了就120万,可还进去的利息,却已经是本金的一倍多了。”
“这种私人贷款,原本就是利滚利,你当初借的时候,就应该清楚的。”樊思荏看她哭得厉害,把面纸递给她。
“是,我借的时候,其实就是普通的赌徒心理,觉得只要公司缓过来了,就一定可以还上的。”卢慧娟抽泣着,继续道,“没想到,他们的利息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我每次以为还完了,却依旧没能还上。之后,我实在没钱还了,债务公司就派人上门追债了。”
“也就是罗凯诚,细猴他们?”
“是。”卢慧娟点了点头,说,“一开始,他们也没有怎么样,就是每天过来耍无赖,催一下,偶尔在我公司门口闹腾一下。可是,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催债方式也变得越来越厉害,泼油漆,打骚扰电话,不计其数。有几次,甚至跑到阿泽学校去闹,害得阿泽被校方记过警告。”
“可以说,我们母子俩个,长期都在罗凯诚他们的各种高强度的精神摧残中度过。”卢慧娟说到这里,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擦了擦眼泪。
“那么,罗凯诚死之前,是因为又一次对你们进行催款了吗?”樊思荏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测道。
“是的。”卢慧娟长叹了口气,说,“那天,我也不记得是他们第几次登门造访了。只是知道那天他们很急躁,进了门,就给了我几个耳光,让我跪下。当我说我没有钱的时候,他们就不停地进行语言攻击,羞辱我和阿泽,甚至把我的头按到了马桶里。阿泽看不过,就想打电话报警。结果,手机都被他们砸烂了,说是警察不会管这事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是我当初借钱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性质,属于知法犯法,所以,现在面临这样的局面,只能自己扛。”
“所以,你们真的没有报警?”樊思荏已经可以猜到下面生了什么。
“是,我们没能报警,但是隔壁邻居听着动静太大,就报了警。”卢慧娟擦着眼泪,说,“可是,当警察来了之后,罗凯诚立刻装出一副良民的样子,说自己只是为了讨债,并且把我签下的借据,给他们过目,然后表示自己只是讨债,不会动手伤我们一根头。所以,警察也没有理由把他们怎么样,只是做了几句口头警告,就离开了。”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后,罗凯诚他们就更加变本加厉地用言语谩骂我,羞辱我,阿泽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冲上去想要打他们,结果他一个人哪里是四个人的对手,直接就被按到了地上,还被泼了尿。”
……
樊思荏听着卢慧娟的陈述,大概可以了解到万泽为什么这么痛恨罗凯诚他们,恨得想要杀了他们。
卢慧君微微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然后,他们离开了,我以为事情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三天后,就听说罗凯诚死了。”话到这里,卢慧娟也是异常惊讶的,看了樊思荏一眼,继续道,“我很怕,很怕这件事跟阿泽有关。因为我越的觉得自从那晚之后,阿泽变了很多。于是,我就在罗凯诚死的那天晚上,找阿泽谈心,可是他并没有承认,我作为一个母亲,当然也就选择相信他了。”
“没想到,又生了阿福和胖子的事情。”
“对,我真的没想到,阿福和胖子也陆续出事。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胖子出事之后,就哭求着阿泽,把所有的事实告诉了我。那一刻,我无比震惊。可是,做了这一切是我的儿子,他是为了我不再受这样的屈辱和伤害,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把他送去警局。”
“那晚,阿泽跪下求我,说事已至此,让我答应他,把最后一个细猴也解决了。”说到这里,她又大哭起来,摇着头说:“我没有答应他,我怎么可能答应他!没有一个母亲,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错,而不加以阻止的。所以,我让他每天都回家吃饭,睡觉,并且让他陪我去看电影。我以为只要这么做,就会没事的。你们查不到进一步的线索,就没办法抓到阿泽。”
“结果,他还是做到了。”樊思荏顺着她的话说道。
“是啊,当你们在细猴出事的第二天,找我们问口供的时候,我就知道阿泽又出手了。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后,我逼问了阿泽,因为我不懂明明他跟我一起看的电影,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在同一时间去湖湾码头杀害细猴的。”卢慧娟说到这里,略带自嘲地勾了勾唇,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有人帮他策划了全部的犯案模式,这个人,以前我在报纸新闻上也看到过,叫什么罪案策划师,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所以,那晚和你一起看电影的人,其实不是阿泽,而是易容之后的‘死亡暗判’。”樊思荏已经了解了整件事的展。
卢慧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毕竟是你儿子,临时换成了别人,你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樊思荏觉得这个有点说不过去。
“阿泽平时就话少,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察觉到异样。”她苦涩的叹了口气,说,“或许,我真的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弄错。”
“这并不怪你。”说话的是简单。
他刚从侦讯室出来,因为实在是没有任何突破。
“‘死亡暗判’原本就是模仿高手,不光是人的声音的,甚至行为习惯,或者一些很细微的小动作,都可以表演得淋漓尽致。”
这是远在Y国的艾晴告诉他的,毕竟是千门中人,而死亡暗判,更是千门之少有的天才之一。
“这么说,那个帮我儿子策划一切的人,真的很厉害了。”卢慧娟的表情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更多的是心痛:“可是,他为什么要找上我儿子呢?”
“或许,是你儿子找了他。”简单在一旁坐下,说,“原本这个罪案策划师,就是个同情弱者的人,你们刚好符合这一点。”
“可是,阿泽又是怎么找上他的呢?”卢慧娟更加不明白了。
“以万泽学习的专业来看,想要找到他并不是难事。”简单翻出一份资料,说,“通过网络密语就可以了。”
“阿泽去找的人家?”卢慧娟的眼泪又一次留下来,说,“也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想用这样的方除掉罗凯诚他们吗?”
“在他的心里,可能觉得那四个人是伤害的你的恶魔,只有除掉了他们,你才可以平安幸福。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母亲。”樊思荏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
卢慧娟一听这话,顿时泪崩。
“他真是个傻孩子,我不需要他这么做啊!”
简单看着她,给了个建议:“如果你想救自己的儿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劝他坦白一切,最好是可以说出‘死亡暗判’的藏身之所,将功补过。我们自然会在法官面前给他求情,希望可以从轻落。”
“他这样,还可以从轻落吗?”
“从长期收到压迫的心理学角度去看,如果他愿意坦白一切,或许还是有希望的。”樊思荏知道一些舆论导向影响判决的事情。
卢慧娟听了她的话,连忙说道,“如果真的是你们说的这样,我劝他,我立刻劝他说出一切。”
樊思荏和简单面面相觑,就听简单说,“思荏,你去侦讯室,卢女士,你跟我到监察室旁听。”
“ys,sr!”樊思荏点头答应了,起身走进侦讯室。
小电脑看到她进来,表情虽然有点惊讶,却也没有说什么。
面前的万泽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周围的事情都和他无关,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万泽,你妈现在非常得伤心,自责。她觉得是她害你了,让你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樊思荏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也很温柔,听起来让人莫名想哭。
万泽听了这话,有了一丝反应,缓缓抬眸看着她。
樊思荏知道这话起作用了,便继续道:“她现在不停地求着我们,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跟你无关。”
“不!一切都是我做的,她压根不知情,你们千万别信她!”万泽果然还是心疼自己的母亲,一听说她要帮自己顶罪,立刻开了口,“总之,四个人都是我杀的,跟我妈没关系!”
“那你想过,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你让她怎么撇清这层关系?”
“总之,案子跟她无关,她只是受害者!”万泽可以自己受气,受委屈,但不可以看到母亲被欺负。
因为,他自小就跟母亲相依为命,知道她为了养活自己,养活整个家,付出了多少辛酸泪。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誓长大了一定不可以让母亲受欺负,要保护她,不然任何人伤害她。
“那么你的生死,跟她有没有关系?”樊思荏拧着眉看着他,道,“试问那个母亲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断头台?你想过,如果失去你,她会怎么样?她还能好好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吗?”
……
这话,让万泽语塞。
他拧着眉思考着,小声道:“她可以找个老伴,好好生活的。”
“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都不忍心看到她受欺负,她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甚至上断头台呢?”
……
万泽听了这话,眼眶不由得红了。
此刻,侦讯室的扩音器响起。
“阿泽,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向警察坦白吧。他们说,只要你态度好,并且告诉他们那个罪案策划师的藏身之所,或者联系方式,他们就会帮你向法官求情的。妈,一定要告诉你,妈不可以没有你的,否则,我是活不下去的!”
“妈……”万泽听了卢慧娟的话,眼中泪水滑落。
“万泽,你不要觉得你现在就一定没有活路了,只要确定罗凯诚他们的追债行为,对你和你母亲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困扰,你还是有可能轻判的。不过,请你一定要坦白一切,告诉我们有关‘死亡暗判’的信息。”
万泽抽泣着,精神上明显有了动摇。
樊思荏把面纸送到他手上,又给了一杯水给他,“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关于‘死亡暗判’的藏身处,我真的不知道。至于我怎么找到他的,其实是因为一封电子邮件,我破解了里面的密码,才联系到他的。”
“邮件?”樊思荏和小电脑相互对视了一眼。
“麻烦把你的邮件账号和密码告诉我。”小电脑说着,便用平板登录了万泽的电子邮箱。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把邮件给你的吗?”樊思荏接着追问。
“不知道。”万泽摇了摇头,说,“自从我破解了邮件的密码,联系到他之后,都是他单向跟我联系,就算是作案方式,也都是用了花式字体拼凑出来的打印件。”
小电脑很快就锁定了那封邮件出的原始IP地址,立刻反馈给了还在外面待命的钱森和章国栋。”
“那前天晚上,你杀害细猴的时候,你有见过‘死亡暗判’吗?”樊思荏接着追问。
“没有。”万泽摇了摇头,说,“我直到第二天,你们过来做询问笔录的时候,才知道有个警员被‘暗判’打晕了。因为我一直以为,他那晚假扮成我的样子,和我妈一起看电影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自始至终,你都没有见过‘死亡暗判’?”樊思荏追问。
“是,没见过。”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收到的策划文件,是哪来的?”
“一般都是早上直接放在我家楼下的书刊箱里面的。”万泽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们那个是老小区,所以没有安装任何摄像装备。”
樊思荏没有说话,耳麦中简单给出指示:“问他那些策划文件在哪儿。”
“万泽,现在那些策划文件,你放在哪儿了?”
“看完之后,记住了上面的方式,就烧掉了。”万泽低着头,小声道:“这也是他的指示。”
“你在收到这封暗藏联系密码的邮件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樊思荏觉得“死亡暗判”在邮件之后,一定接触过万泽,对万泽的人品有过详细的了解,否则他不可能会出手的。
万泽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因为最近我们都在做电脑维修的宣传活动,所以每天都会遇到很多人。”
“真的一个可疑的都没有吗?”
万泽又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倒是有个咨询的,让我把E-MaL给他,说是有问题就我邮箱。不过,那个人年纪很大了,是个六十多的老大爷。”
“那应该就是他了。”
“是吗?暗判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万泽有点不敢相信。
“暗判会易容变装,所以用老头的身份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他一贯的做法。”小电脑解释了一下,就听到钱森打回来的电话。
“小电脑,我们来迟了一步,这里着火了,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果然干净利落。”小电脑把情况给了简单,小声嘀咕了一句。
樊思荏看到了他平板上的画面,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
“好吧,万泽,现在说一下你全部的犯案过程。”
万泽沉默了片刻,看着樊思荏问道:“我身上有四条人命,你们真的觉得可以从轻落吗?”
“根据你和你母亲的经历,加上暗判的从中作梗,并非不可能。”樊思荏的双手放在桌上,极为认真地对他说道,“最重要的是看你坦白的态度,和对错误的认识。”
万泽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说的。”
于是,他把全部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罗凯诚,因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喜欢泡吧,逛夜店。事当天,也就是罗凯诚死的那天下午,他刚从一个酒吧小妹的住处出来,我就找上了他,套上麻袋狠揍了一顿。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想要他的命,是他自己疏忽,没有及时去医院。”
“你打了他哪里,让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也不知道。”万泽摇了摇头,说,“就是乱打,反正就是蒙着他的头,各种揍。”
樊思荏知道要打死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打对了命门,否则就是本身是重型拳击手,就普通人而言,比如这个万泽,非常瘦小,想要做道把人打死,概率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