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感觉到呼吸不够用,身子娇娇软软,若非他用修长手臂箍住,她早就因为承不住而倒下去了。
正当苏颖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冥想中时,唇上忽然一痛,她猛地拉回神智睁开眼睛,现自己的唇被顾北羽咬破了,两人辗转的唇齿间充斥着血液的腥甜味。
她唇上被堵死说不了话,只能瞪了顾北羽一眼,顾北羽也在看她,唇上逐渐急促起来的动作宣泄着他的不满,不满于她方才的分神。
从先前的轻柔浓情到如今的疯狂抵死缠绵,他们好像在进行离人最后的深吻道别。
苏颖被吞噬得不留一丝余地,她整个人的力道都贴在他胸膛上,仅能靠着对方换气时微弱的呼吸一两下。
“唔……”这样的索吻简直太过无度,苏颖终还是受不住,低低呜咽。
顾北羽松开她,转瞬将她打横抱起往大床边走去。
苏颖看了看天色,惊呼,“殿下,如今还未天黑呢!”
顾北羽低笑一声,掀开锦褥将其放在床榻上,双手撑在她两侧,仔细观摩着她满是娇羞的粉霞小脸,哑声道:“我明日就要点兵出城了,你就不打算犒劳犒劳你夫君吗?”
苏颖望着他。
此前没感觉,如今才现怎么都看不够,想到他要离开,她就很不能将他的这张脸狠狠烙印在回忆里,这样一来,往后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等多久,她都忘不了。
唇角慢慢绽开笑容,这一回,苏颖稍微直起身子,将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准确无误吻上他的,柔弱无骨的小手慢慢往他衣襟里探去。
这样的撩拨,无异于点火。
顾北羽的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三两下剥了她的衣服。
夜已深,床幔里的激情缠绵却还未停歇。
“夫君……”苏颖求饶似的望着他,嗓子已经很难出声,细弱蚊蝇,双手无力地去推他,“不要了。”
顾北羽低头,吻上她早已红肿不堪的唇,囫囵吐出三字,“还没够。”
苏颖一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声音断断续续,“往后有的是机会,嗯……你再这样,我就得死了。”
顾北羽顿了动作,就那么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布满了红霞,白皙修长的脖颈里是他狠狠疼爱过的痕迹,一双眸水光潋滟,娇弱无力地望向他,满是哀求。
心下一软,顾北羽终是放过了她。
折腾了一下午外加一个前半夜,苏颖早就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此时任由他从身后搂着她,沉沉睡过去。
翌日一早。
顾北羽醒来的时候,苏颖还在沉睡。
熟睡中的她容颜甜美静谧,双唇还有些红肿,却是娇艳欲滴。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苏颖小嘴微微张开,说了句顾北羽听不懂的呓语,疲惫地翻了个身,但依旧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顾北羽已经穿戴好坐在床沿边,清清楚楚瞧见了这一幕,他轻轻扳正她的脑袋,俯下身,唇瓣印在她额头上。
保重!
两个没出口的字像重石堵在胸口。
他站起身,取来笔墨在笺纸上写下“等我回来”四字,关上门决然拂袖离开。
*
奉天殿。
顾北羽才提出要带兵前去翠微山剿匪,就得了一大票臣子点头赞同。
“翠微山那伙盗匪极其猖獗,近年来作恶不断,地方官府多次组织剿匪,却无一次成功,朝廷也是时候让人前去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贼子一锅端了。”
“贤王殿下虽无战场经验,组织能力却极强,若由他出马,想必定能平息此事。”
“……”
一个又一个的大臣站出来力推顾北羽。
顾禾忖度片刻,看向顾北羽,“贤王有信心一举将这窝盗匪一锅端了吗?”
顾北羽淡淡一笑,“臣尽力。”
顾禾收回视线,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大臣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看着他,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那好,就让贤王亲自点兵去剿匪。”
顾北羽即将带兵去翠微山剿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景太淑妃闻言,脸色黑沉可怕,险些捏碎了手里的茶盏。
“快让人去传贤王过来。”
她神情中的迫不及待让宫人们都吓了一跳。
顾北羽已经点完兵,正打算出城,就见到钟粹宫的宫女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贤王殿下,太淑妃娘娘有请。”
顾北羽眉头一蹙,面上忽然露出前所未有的冷色来,“何事?”
宫女被他寒芒四射的眼神慑得不敢抬头,低声道:“娘娘想见殿下一面。”
顾北羽忖度良久,终究还是翻身下马,随着宫女来到景太淑妃的宫殿。
“母妃唤儿臣何事?”进殿后,顾北羽行了个礼,面色无波,声音更是冷淡。
景太淑妃怔然。
因为一个聂双双,他们母子不和,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自聂双双以后,她也再没想过要往他身边强塞女人。
但她没料到不过短短数日,顾北羽对自己的态度竟会变成了这般,他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北羽。”景太淑妃忍不住低呼,“哀家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是否身子不适?”
“儿臣好得很。”顾北羽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
景太淑妃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离别前的话要对他这位母妃说。
景太淑妃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她站起来,缓缓走向顾北羽,行至他跟前停下,面上尽量露出柔色来。
“北羽,你是否还在责怪哀家?”
顾北羽眼眸终于动了一下,直直看向景太淑妃,忽然冷笑,“责怪你什么?责怪你瞒了我这么多年的真相吗?”
景太淑妃脸色大变,蓦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北羽,“你在说什么?”
她分明说的是聂双双的事!
回过神来,景太淑妃马上挥手屏退所有宫人,只余他们母子。
“我入宫来问你关于聂双双的事那一日回去以后,夜间曾有人来找过我,告诉了我一些秘密。”
顾北羽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钢刀从景太淑妃的脸上划过,将她的表情一寸寸割裂,难看至狰狞。
呼吸陡然沉重起来,景太淑妃惨白着脸,“北羽,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北羽缄默良久,声音沉缓,“想说……我的身世。”
景太淑妃捂着胸口后退几步,终究是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谁?”
顾北羽垂目,他并没有要去搀扶景太淑妃的意思。
景太淑妃的眼中瞬间溢满了泪光,“北羽,哀家是你生母,你如何会怀疑自己的身世?”
“你若问心无愧,为何怕成这样?”顾北羽眼神冷。
景太淑妃一时噎住。
她怕,她当然怕,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俊美男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知。
这么多年在宫闱内,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将顾北羽保护得很好,就是不想让他锋芒太过招来横祸,可她没料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些人终究还是来找他,要将他从她身边给带走。
“北羽。”两手撑地慢慢站起来,景太淑妃再一次来到他面前,“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顾北羽表情冷漠,“重要的是,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景太淑妃突然抱着脑袋摇头,“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顾北羽出一声冷笑,“二十一年前,宠冠六宫的淑妃娘娘得了先帝特准去燕山行宫养胎待产。临盆当夜,淑妃娘娘诞下的却是一名死婴。”
景太淑妃忽然伸手重重捂住顾北羽的嘴巴,面上表情已经惊恐到难以描述,“别说了,别说了!这些话让人听见是要诛九族的!”
顾北羽丝毫不惧,摘掉她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我再问你一遍,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景太淑妃眼泪咕噜噜往下落,她放低了声音,“我真的不知道,诚如你所言,哀家当初在燕山行宫诞下的的确是一名死婴,接生的稳婆抱着死婴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竹篮,竹篮里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看样子好像也是当晚才生下来的,里面除了婴儿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帮忙抚养他,待到时机成熟,自有人来接。’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我一无所知,当时我才刚刚痛失爱子,极其担心皇上会现,你又来得这样巧合,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里的馅饼,形势所逼,我当然会无条件将你收下。”
说完,景太淑妃哭得更厉害了,泪眼婆娑,“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留下纸条的人始终都没有现,我原以为他们已经遗忘了这件事遗忘了你,可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人终究还是出现了。北羽,你问我你是谁,我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更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到底为何要让你在出生之夜就被抛弃送来给人抚养,可是这些,我又能去问谁呢?”
顾北羽定定看着景太淑妃,眼圈忽然就红了。
他宿在书房辗转反侧的那一夜,的确是有人来找过他,并非一个,而是很多。
领头的是个灰袍老者,他精神矍铄,一双灰眸闪着精光。
见到他的时候,他直接跪在地上称呼他为“少主”。
当时顾北羽被吓了一跳。
“少主”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确切的说,灰袍老者与他的往来并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从前都是靠纸条和莫名其妙的书信,而他宿在书房的那一夜,却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见到灰袍老者,顾北羽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与他书信联系的人就是他们。
他们之间的书信来往,确切到底是从几年前开始的,顾北羽已经记不得了,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夏慕被问斩以后他随着宗政初的踪迹想去忘忧谷将其尸体要回来的那一次在花桥镇邓府遇到景瑟。
其实他在邓府没熟人,之所以选择去赴宴,是因为与他书信交接的人藏身在邓府。
后来见到了那个人,对方扮成了极其不起眼的小厮,交给顾北羽的却不再是以往那些问安的书信,而是一本武器图谱的残页。
对方的意思是要让他拿回来研究,把残破不全的另外一部分武器图谱给研究出来。
当时他一脸莫名其妙,后来回到皇宫躲进密室将武器图谱拿出来的时候,他顿时震惊了,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设计得出如此杀伤力巨大的惊世骇俗武器来。
那个时候,顾北羽还不知道自己并非景太淑妃的亲生儿子,他只当对方是想助他夺嫡,所以送了这种东西给他。
虽然他不喜欢对方总是躲躲藏藏暗中行事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他被那本武器图谱彻彻底底吸引了。
他想,但凡是见过那本武器图谱的男人,必然没有一个不会为之折服,继而生出一统天下的霸气决心来。
只不过,决心归决心,现实归现实。
那个时候顾乾还是太子,又是得了夏慕亲自辅佐的。
顾北羽即便有心夺嫡,也要看在夏慕的面子上忍让顾乾一二,顾乾是夏慕耗尽心血辅佐出来的储君,他若是夺了顾乾的位置,就等同于诛了夏慕的心。
正是因为如此,顾北羽夺嫡的念头才慢慢减弱甚至归为虚无,武器图谱他也没再看,因为明白即便自己真的研究出来了,他也会因为夏慕而不去碰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位。
景瑟遇刺那一回他去了楚王府,梵沉问他想不想当皇帝。
梵沉的问题,显然刺激到了顾北羽尘封已久的雄霸之心。
也是那一刻,他真正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他想当皇帝,想当天下霸主,想让四海五洲寰宇内外都成为自己的地盘,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
从那以后,他夺嫡的心思就越来越强烈,也开始认真钻研那本武器图谱。
但这些事,梵沉和景瑟一无所知,他一直是躲在自家府邸的地下密室里进行的。
除了他自己以及一直暗中帮他的那些人,再无人晓得他手里有武器图谱残本。
灰袍老者来贤王府找顾北羽的那一夜,他知道了一件事。
当年的淑妃在燕山行宫之所以诞下死婴,全是他们一手策划,为的就是顺利将顾北羽送到淑妃身边来,养在皇宫。
但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灰袍老者并没说,无论顾北羽怎么问,对方都只是回答“时机不成熟”之类的话。
景太淑妃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诞下死婴,是因为有人想借机把顾北羽送到她身边来光明正大养在皇宫。
想到这些,顾北羽心中就堵得慌。
虽然有的时候他不太赞同母妃的做法,可这位到底是抚养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她从未苛待过他,反而将他保护得很好。
“北羽。”景太淑妃抹了泪,“请你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隐瞒了你的身世,说来我也有私心,我不想让先帝晓得我诞下死婴,不想成为宫中笑柄失去宠爱,但我更不想你的身世曝光让人晓得给自己招来灾祸。”
“母妃。”顾北羽哽咽良久,缓缓道:“儿臣理解您。”
不管她平素做了什么,她终究养育他这么多年,纵他再冷心绝情,养育之恩,又怎可轻易斩断?
后退两步,顾北羽扑通重重跪在地上,朝着景太淑妃叩了三个响头。
再站起来时他额头已经磕破了。
景太淑妃心疼得不得了,忙掏出锦帕要替他擦。
顾北羽闭了闭眼,“母妃既然不知我真正身世,那往后也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吧,儿臣自今日起,要离开了。”
景太淑妃心头一揪,才止住的泪再一次涌出来,“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我听宫人们说,你是请旨去剿匪,难不成事实并非这样?”
顾北羽动了动唇,并没过多透露,只道:“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
“都怪母妃不好。”
景太淑妃追悔莫及,泪落不断,“若是我不应了你外祖母让聂双双去搅和,你或许并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与这个无关。”顾北羽已经恢复了冷静,“既然二十多年前那些人就留下字条说时机成熟会来带走我,那么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说完,他再次作揖,“儿臣这便走了,母妃保重。”
景太淑妃痛哭流涕,坐在地上目送着顾北羽走远。
出了皇城,顾北羽的目光最后朝着贤王府的方向定了片刻,片刻后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到了城门外的十里亭,早有人在那里候着他。
为的正是那夜前来找他的灰袍老者。
见到顾北羽,他微微一笑,神情极其恭谨,上前来抱拳,“少主放心,这一路上都会有咱们的人清理后面跟来的各路探子,绝不会有人查得到我们的行踪。”
顾北羽神情淡然,看了灰袍老者一眼,“先去辽东军镇。”
灰袍老者心中虽讶异,却不敢忤逆,颔,“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