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寺闹鬼的事情在云夕的推波助澜之下,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与此同时,蒋文月多年之前做下的恶事终究大白于天下。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张家直接将蒋文月给告上了顺天府。连带着张雪鸢多年前那些所谓的“私奔”书信也被人重新翻找了出来。
张家的人在对比了张雪鸢早年同自己爷爷的信件,现一些措辞习惯上的不同,再加上落款名字的微妙不同,证明了这些信件并非张雪鸢所写,为张雪鸢证明了清白。
加上当天晚上,不少人又亲耳听到蒋文月承认自己陷害张雪鸢、甚至害死了她的事情,其中还不乏一些身份贵重的人。蒋文月可谓是罪证确凿,张家这些年来因为这事,受了不少的苦难,当年的张老爷子还因此郁结于心,很快就去世了。
张老爷子的门生现在有不少还活跃着,加上他还是帝师。因为这几层缘故,天子楚息元也表示出对这件事的关注。他还跑去看了一回莲花池那个大大的“冤”字,感叹不已。
蒋文月郡主的封号被夺,贬为庶民,游街三天,然后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之所以没有直接判处斩刑,还是看在她原本的郡主之位上。只是她的娘家定北王府也被连累了,爵位降了一等,变成了郡王。
大楚也就三个异姓王,除非他们犯了大错,否则爵位是不会轻易降一等的,结果好端端的亲王变成了郡王。定北王府可谓是恨透了蒋文月这个出嫁多年的姑太太。
他们倒是也想直接将蒋文月给逐出蒋家,偏偏蒋文月的父母,原本的老郡王和老王妃早已去世,现在府里的郡王还得喊蒋文月一声姑姑,在这种情况下将她逐出蒋家的话,只怕又有人说她们不敬长辈,冷酷无情。
现在的北定亲王……不,应该说是北定郡王也只能捏着鼻子,四处奔走,看能不能稍微减少一点罪名。最后也就是把斩刑改成了流放三千里。北定王府自认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得到这个判决后便松手不去管蒋文月这个姑太太了。
再说了,蒋文月还有自己的儿子孙子,也该让她儿子想办法。
云夕觉得这个判决挺不错的,死了让她一了百了反而便宜她了,还是活着让蒋文月受罪的好。
以红姑睚眦必报的性子,在这流放过程中,定会好好招待蒋文月的。
在判决出来的第三天,蒋文月的丈夫汪昭便休了蒋文月。
昔年的张雪鸢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汪昭也曾偷偷见过张雪鸢,对于这个未婚妻十分满意,甚至生出了几分的情愫。后来知道她宁愿和不知名的穷小子私奔,也不愿嫁给他,才会越愤怒和不甘。对于当时走到他身边安慰他的蒋文月,他心中十分感激,因此虽然不爱她,却也待她十分好,后院的几个姨娘也只是当做摆设而已。
谁料到临老,血淋淋的真相却被揭开来。陷害张雪鸢并且害死她的人,居然是当时自诩是张雪鸢最好的朋友蒋文月,还是他多年的枕边人。
这时候又有人牵扯出汪雨桐,表示她之所以会那般恶毒工于心计,也都是跟着蒋文月有样学样,没看到两人陷害人的方法可谓如出一辙?
汪昭想到这里,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休了蒋文月。他看到蒋文月时,再没以往的情谊,只有满心的厌恶。
红姑从牢房中看过蒋文月后回来,她平凡的面容上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蒋文月一下子老了不少,看上去同七八十岁的老妇人没什么差别。”
蒋文月养尊处优多年,六十岁的人看上去也同四十岁的差不多。只是这几日的风云变幻,从云端之上跌下泥潭的日子对她打击不可谓不大,让她一下子苍老憔悴了不少。
最打击她的或许是汪昭休了她的事情吧。
她所做的这一切,便是为了汪昭,本以为能够幸福美满一生,最后却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且汪昭显然也是恨上了她,在残余的日后人生,她得一点一点地品尝着这份报应。
她这些年来对他付出的深情厚谊,换来的却只是他的憎恶。汪昭,他心中最终念着的却是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的张雪鸢。
云夕静静地看着红姑。或许是因为大仇得报的缘故,红姑原本眉眼的那一抹厉色消散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也平和许多。
她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红姑平静说道:“我会回到凤凰县……京城,我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个于她而言,便是一个伤心处。在同云夕谈过一场后,她现她可以为女子做的事情那么多,甚至有可能在史册上留下痕迹。一想到这点,红姑都忍不住心神激荡了起来。
云夕点点头,说道:“你到时候也将一些人手留给我,京城的纺织厂也要开始盖起了。”
地点便是云夕前些天过去看的那块,距离慈安寺不算特别远。
红姑直接买下了两千亩的地盘,这几日已经开始再盖厂。立秋得了她的吩咐,也将对面五百亩的地给买了下来,因为这块地并非那种可以拿来种植的良田,所以价格同样不高,买下来也就是一千五百两。
云夕同红姑说完话,银丹忽的走了过来,同她说道:“姑娘,姨婆太太说有事要同你说呢。”
云夕点点头,对红姑点头致意,然后就去李于氏的房间。
李于氏最关心的便是朵朵,若是要找她,事情十有八九和朵朵有关。
只是云夕这回却估算错误了。李于氏的第一句直接让云夕怔住了。
“云夕啊,你可见过那杨夫人的丈夫?他同你父亲杜一鸣,生得可像了!”
“哪个杨家?”同杜家有往来的杨家也有三四家,所以云夕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哪个。
“就是玉蓉他爹啊,当年你爹娘亲事定下后,我也是见过你爹好几次。你爹的相貌从小就生得好,和你娘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叹福薄,偏偏遇到了强盗一命呜呼了。”
“前几天杨夫人也去了那慈安寺,杨大人亲自去接她。我看了他的样子后都呆了呢,倘若你爹活到这年纪,大概就是他那样子。”李于氏免不了唏嘘了起来,说起来,当年云夕她爹也是凤凰县有名的才子。
云夕怔了怔,回想了一下来到京城后的情形,然后摇摇头,“不,我还真没见过他。”
说起来也巧,虽然杨家同杜家关系很好,杨玉蓉更是时常来找云夕玩耍,偏偏她却不曾见过杨大人。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杨大人平日都要当值,十天才休沐一天,加上一般也是杨夫人和他们打交道,自然就没怎么接触过了。
“难怪我同玉蓉看上去有几分相似,甚至还有人说过我们两个像姐妹。想来便是因为杨大人同我爹生得相像的样子。”
只是云夕的心中却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疑惑:这杨大人出生判州,距离凤凰县不是一般的远,两人更不可能有所谓的亲戚关系。这世上,真的会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吗?
能够让姨婆如此感慨,那定是相像到了极点。
若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少女,最多也就惊叹一下所谓的缘分,可是云夕却不同。经历过前世各种信息爆炸,看过各种小说的她,忍不住阴谋论了一把,不会那么狗血,这位杨大人便是她那改名换姓的便宜爹吧?
以云夕的性子,一旦有了疑惑,那定是想要好好解决的。
李于氏还在那边感慨,“咱们家同杨家交好,你爹同杨大人也长得像,还真是一场难得的缘分。”
云夕随意应付了过去,寻思着是不是得去好好调查一下。
从李于氏房间出来后,云夕直接拐去正堂,同杜周氏和杜一福说了这件事。
两人也是大吃一惊,说道:“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见这位杨大人。看看他是否同二弟长得那么像。”
云夕原身的记忆中,或许是杜一鸣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里,所以对他真没什么印象。对于于青然,好歹还有些记忆,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妇人,时常握着她的手,教她读书练字。
李于氏道:“恰好过两天是杨夫人的生辰,她邀请咱们家过去吃酒,我看我们到时候也去看看这位杨大人好了。”
自家夫人的寿宴,杨一蒙这个丈夫肯定是会出现的。
不过看杜周氏和杜一福的表情,他们两个也就是将这当做一桩趣事罢了。
云夕道:“你们去就好,我就不去了。”
她平日最多好友下帖子,才会过去赴宴,对于这些所谓的宴席,一般是敬敏不谢的,对于被别人评头论足更是没什么兴趣。她顿了顿,说道:“到时候我在生辰礼中添加一瓶玫瑰精油和一瓶薰衣草精油好了。”
因为杨玉蓉的缘故,杨夫人对杜家十分友善,平时在外帮衬杜周氏不说,还带着她进入自己的圈子,帮她介绍人。杜周氏能那么快在这一圈官员夫人中站稳脚跟,也是托了杨夫人的福。
因此尽管玫瑰精油很是珍贵,可是云夕还是愿意拿出一瓶送给她当礼物。
杜周氏十分赞同地点头,“你那些精油,可都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也不知道侄女梦里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神仙地,会有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
杨夫人待杜家十分不错,送份厚礼也是应该的。比如戴夫人生辰时,云夕也送了她喜欢的郁金香精油。
不过整个京城中,能享受到这份待遇的人也不超过五个。
同大伯和大伯母说过这件事后,云夕想了想,还是让立秋过来,然后让她调查一下杨一蒙的籍贯和经历。
立秋点了点头,旋即笑道:“姑娘,你何不直接问云公子呢?杨大人的履历,吏部肯定都有所备案,直接调出看即可。”
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云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我傻了,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起来。”
立秋笑道:“姑娘若说自己是傻子,那么这天下就没有所谓的聪明人了。”
她家姑娘可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慧能干,从一届农女变成了享誉大楚的明郡主。
云夕笑着看她,“立秋你最近嘴巴抹了糖水,都变甜了。”
立秋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云夕摇摇头,将立秋打了出去。
等云深来的时候,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云深。
云深自然一口应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即使难办,这可是云夕难得的请求,他自然会好好帮她一把。
云深不用两天时间,就搞定了这件事。他倒是没有直接将原件给带出来,他并非吏部的人,又没有其他说得过去的缘由,哪里能够无缘无故将人家的履历档案拿出来。云深只是将其中关于杨一蒙的部分都给抄写了下来。
云夕翻阅着这几张纸,陷入了思索之中。这杨一蒙,年纪比她那便宜爹杜一鸣小一岁,两人确实同一届中举,并且参加了春闱。只可惜云深父亲运气不好,却遭遇了贼匪,杨一蒙则中了进士,并且娶了李家的大小姐,从此平步青云。至于杨一蒙的父母,在他中秀才时便已经去世了。
云夕向云深道谢,云深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怀疑这杨一蒙是你父亲?”
云夕扯了扯嘴角,“只是想搞个明白而已。”这时代又不是前世,还有身份证DNA什么的做证明,想要顶替身份,相比较而言要容易许多。
云深问道:“倘若他真是你父亲呢?”
云夕淡淡道:“那么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于青然当年因为杨一蒙死不见尸,不肯相信自己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便想上京寻找,之后一去不回,只怕是遭遇不测。若杜一鸣真的变成了杨一蒙,就算是为了于青然,云夕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隐姓埋名过好日子。
比起血缘上的关系,她更重视的是相处之间的情谊。
云深给她提议,“你可以找来一些看着杨一蒙长大的乡村父老,想来是不是他本人,一见便知。”
云夕点点头,脸上微微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便是这般打算的。”这份资料上详细到杨一蒙原本住在哪个村都有。
云深这回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送这份资料,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脸色冰冷了几分,只是这份冰冷却并非针对于云夕,“说起来,这几日墨烟总算是撬开了那人的嘴。”
云夕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那个当时想要带走我的黑衣人吗?”那时候十个人,大多数都被她解决了,只余下一个留作活口。
云深点点头,眸子森冷,像是雪山上的冰湖,“他们的确是北魏的人,为的只怕是隐门令牌。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令牌在你手中,大概是想要以你为人质,让我交出隐门令牌吧。”
云夕不自觉皱起眉头,“北魏怎么会知道令牌在你手上?”这些年来,四国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在边境上偶尔还是有一些摩擦。
云深摇摇头,“这也是我所不解的地方。”
云夕眨了眨眼,说道:“看来咱们有必要在北魏也埋一些钉子了。”
云深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云夕有了主意,勾唇浅笑,“娘子何以教我?”
云夕粲然一笑,“我记得北魏从上而下皆礼佛,索性送咱们的一些人过去那边充当大师僧人,只要打出名声来,不怕他们进入不了高层的视线。到时候要做点什么就容易许多了。”
云深嘴角抽了抽,说道:“我的那些手下,可没有哪些人于佛法上有天赋。”
当和尚自然是简单的,但是若是那种水平一般般的,就算进入北魏,也会被那些真正高僧给淹没。
云夕抬了抬下巴,眼睛灿若星辰,“没关系,我知道啊!我可以教他们啊!”
前世佛教展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些理念早就成熟,而且更贴近老百姓和统治者的利益。她奶奶尚佛,导致她从小耳濡目染之下,还真知道了一些。
她兴致勃勃地提笔写了起来,什么菩提本无树,什么不是旗子动是你的心在动,各种禅语皆是信手拈来。
云深一开始还只是在旁边看戏,不忍给未婚妻泼冷水,只是看到后面一条条,他也不由动容了起来,陷入了深思。
这一写,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写了好几张纸后,云夕才停下笔,顺手转了转手腕,这一个时辰都没休息,写的又快,手还真酸了。
云深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可爱神态,低笑一声,然后手轻轻按在她手腕上,帮她揉捏了起来。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正好捏在了每一个酸涩的点上。云夕舒服地简直想呻吟了,她俏皮一笑,“不错,手艺见长啊!”
云深眸光微闪,“初次开门做生意,承蒙贵客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