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除夕被天子送了两道菜以后,三皇子在京城中行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现在三皇子府中也就只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加上两三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侍妾,在皇子中已经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了。三皇子的侧妃正是云夕的好友苏婉。苏婉在三皇子府中,安分守己,鲜少外出。
她嫁给三皇子更多的是为了报复父亲,顺便保全自己,对三皇子并没有所谓的情爱,恭谨有余,情谊不足,就像是同上司相处一般。这做派落入三皇子妃眼中,再对比其他的侧室,对苏婉更是有了几分的好感,两人相处颇为自得。
有时候还会苏婉谱曲,三皇子妃弹琴。
云夕打听过苏婉的事情,在知道她同三皇子妃的关系反而比和三皇子的关系更好,在最初的无语过后,也为这位好友松了口气。只希望苏婉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为了所谓的宠爱,而变成了她所陌生的样子。
说起来,现在京城中有不少人都看好三皇子,加上他后院中还有三个侧妃的名额,导致有适龄闺女的人家都盯上了这位置,任家便是其中的一个。任家家主任从光是从二品的散秩大臣,他的嫡长女任雪衣也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名门淑女。
任家……云夕忽的想起了前几天大伯娘杜周氏同她说过任紫晴,那任紫晴便是任家的旁支出身。
她摇摇头,说道:“以任姑娘的家世,完全可以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做正妻,何必非要当人侧妃呢。”任雪衣和苏婉可不一样,她是备受宠爱的嫡女,她若是不愿意,苏丛光哪里会勉强她。
云深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人各有志。”
云夕想想也是如此,任雪衣对她来说,也只是陌生人,所以她很快就放下了这桩事。
她低声同云深说着什么,忽的楼下传来了琵琶幽幽的声音。
云深眉头微微皱起,他平日并不喜欢这些所谓的靡靡之音,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云夕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楼下。
几个容貌娇美的少女在那边弹琵琶,技艺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不过因为年轻貌美,客人们不会太过苛责。因为有这么一项表演,这百花楼的客人也是以男子居多。
很快的,他们两人点的几道菜也都送了上来,每道菜都散着鲜花的香气。
云夕拿起筷子,尝了几口,味道不坏,吃个新鲜是可以的。不过真让她顿顿吃,只怕受不了。
云深的话,在每道菜都吃了一口后,就直接放下了筷子。看他这样子,云夕觉得等回去后,她还得给云深下个面吃,不然只怕半夜就要饿肚子了。
云深哼了一声,“到时候找正海那小子算账,都推荐什么乱七八糟的店铺。”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云夕抿嘴笑,吃了一道凉拌梨花。这道菜反而是所有菜中,她觉得最清爽的。
等凉拌梨花吃了一半后,云夕也放下筷子。
候在门口的侍女见状,迎了上来,端着温和的笑意,“这位夫人,我们百花楼现在有个活动,若是这位公子和夫人愿意写一份的贺词,那么等下可以按八折结账。”
云夕好奇问道:“什么贺词?”
侍女微笑道:“这酒楼是我们任家大小姐同八房的任三小姐一起开的。八房的任老爷最近身体不爽,看了好多大夫病情依旧没有减缓。任小姐十分担忧父亲的身体,索性推出这活动,想收集大家的祝贺,为任老爷祈福。”
旁边一个男子恰好也吃完晚饭出来,大加赞叹,“任姑娘一片纯孝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侍女道:“只要能够让任老爷的身体好转,只怕让小姐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云夕扬了扬眉,这八房的小姐,不会就是任紫晴吧。任紫晴她爹,是任家家主任从光的庶弟,生母当年只是外室,连同方丫鬟都比他身份高。所以任家几房中,就数八房的地位最低。不过任从文也是争气,读书上有些天赋,考中进士后,任家也帮忙打点了一番,才有了现在的官位。
若放在有的人家里,外室子甚至还不被承认。
任紫晴作为八房的女儿,却可以同任雪衣这位家主嫡女合作开酒楼,这也是本事啊。
侍女期待地望向云夕和云深,“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虽然她不知道面前这对夫妻是何身份,可是从对方优雅高贵的气质和绝世容颜便推测他们身份肯定不低。
若是能打探出他们的身份,得了他们的墨宝,往外宣传一下,他们百花楼的名声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听起来是很感人的样子,不过云夕还是笑眯眯地拒绝了,“还是原价结账吧,我们不善笔墨。”
在知道任紫晴觊觎云深后,云夕已经对她天然没有好感,加上她做的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在给自己扬名声,云夕哪里乐意留下所谓的墨宝,成为她名声的垫脚石。
身旁的那位身着墨绿色锦缎的公子看上去对任紫晴十分具有好感,直接说道:“就算写不好也没事,这事看的本来就是心意。”只是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自豪,毕竟他自己的字写得很是不错。
云夕不由失笑:这位估计不是京城人,所以认不出云深。
那公子率先一步来到柜台前,然后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贺词:望任大人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掌柜的自然给他打了八折后再结账,然后又问云夕,语气恳切:“两位真的不愿留下贺词吗?”他倒是认出了云深和云夕的身份,自然希望他们两人写一份。
云夕神色淡淡的,“不用了,结账吧。”
她顿了顿,说道:“我丈夫的墨宝可没那么廉价。”就算打八折,最多也就是省个一二十两银子。云深字写得好,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只要说一声一幅字一千两,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捧着银子上门。
刚刚留下贺词的公子哥眉头微微皱起,“这位夫人怎么这般俗气,这同钱的多少无关,任小姐的孝心可是胜过所谓的金山银山。”
他心中有些惋惜:这位夫人看起来明明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偏偏关注的只有钱财,真可惜了这仙子一般的容貌。
云深扫了这人一样,眸光冰冷,声音讽刺,“倘若写个贺词便可以医好人,那么天下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大夫了。”
“明明是人的模样,却只有猪的脑子。”
这话损得那公子的脸直接就黑了起来。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抬头瞥见云深冷漠的眼神,顿时感到如堕冰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夕点头,补充了一句,“既然任三小姐同任大小姐交好,与其让人写贺词,还不如通过自己的伯父从宫里请个医术好的太医给她父亲看病呢。”
然后直接和云深离开,至于结账,有银丹在呢。
银丹付钱后,飞快地跟上他们。
那墨绿长袍的公子被反驳了一通,脸色有些挂不住,等云深和云夕走了后,他才缓过来,似乎有些恼怒自己刚刚居然那么轻易被吓倒。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忍不住道:“我看是他的字不堪入目,这才寻理由不写的吧。”
“噗嗤!”旁边吏部郎中之子恰好听到他这话,直接喷了,脸上满是嘲笑的意味。
“你笑什么?”这余姓公子恼羞成怒。
“我笑你井底之蛙。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那是云国公之子云深,他那书法,就连几位大学士也赞不绝口,说他已自成一派,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书法大家。你这字啊,连给人家垫脚都不配。”
“真以为京城是你所呆的穷乡僻壤不成?”
然后摇摇头,结账走人,只余下那位余少爷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为铁青,五彩斑斓,像是开了染坊一样。
……
云夕回到家后,直接先去小厨房,给自己和云深都做了一碗面。
吃饱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原本云夕是真没将任紫晴给放眼中,只是今天去了花满楼一趟,却现这人戏挺多的,她索性让立秋收集一下她的消息。即使任紫晴根本不够格被她放在眼中,但是提前了解一下也好。
云夕原本以为至少也得明天才收到消息,谁知道立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将一叠的资料交给了她。
云夕惊讶,“这么快?”
立秋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神色,“毕竟这位任小姐现在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孝女。听闻她因为给任雪衣出了不少的主意,所以咱们今天晚去的那花满楼,有两成的分红是她的。她为了自己的父亲,让出了这两成的收益,让人给任大人写贺词。”
“除此之外,她更是每天都上慈安寺,为任大人祈福。从五天前起,开始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在立秋眼中,这任紫晴只是做戏罢了,真的孝顺,也不会弄得整个京城人都知道。
云夕道:“她身份摆在那边,高不成低不就,除了给自己刷一个孝女的名声来抬身价,其余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这任大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立秋摇摇头,“我听闻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偏偏吃了不少药,也没见得好转。不过这两天倒是有了起色。”
云夕轻笑一声,“只怕过两天,京城中便要传出任紫晴孝心感动了菩萨佛祖,这才引得菩萨显灵的消息。”
就如同云夕所预料的那般,随着任从文身体的好转,任紫晴的名声果真更上一层楼,人人都夸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孝女,甚至还有人家上门提亲。任紫晴却只表示她现在无心姻缘,只想继续为父亲祈福,好让他身体早日好转。
在这样说的同时,她依旧每天进行她三步一拜的作秀之旅。
云夕觉得这位就算是放现代,也是个擅长炒作的人。看看她,几乎都要把京城里其他姑娘衬托成不孝女了,仿佛全天下就她最孝顺一样。尤其是这任紫晴宣传自己也就罢了,还不忘拿别人当对照组。
云夕只觉得她这是自作聪明,简直就是将京城里其他姑娘当踏脚石。现在她名声正盛,等其他被她压了名声的姑娘腾出手来,随便一个就够她吃一壶。
别看任雪衣现在同她好的和嫡亲姐妹差不多,同进同出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只会把自己和任紫晴撇清得一干二净。
……
十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云深开始执勤。
云夕则基本都窝在院子中,没有正经婆婆在上头也是有好处的,她根本不需要早早起床去请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平日吃食,基本都在院子里的小厨房搞定。
云夕最近的乐趣是每天给云深准备三餐的菜色,每次在饭点之前,她都会做好云深喜欢吃的那几道菜,装入保温的食盒中,让人送去给云深。
闲了便看看书,练练剑,静静地在这院子中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远离其他的纷争。
与其同时,她的那些嫁妆,以及云深库房中的东西,也都被她转移到了郡主府。云夕只需要等云深休沐了再一起搬过去。
这天下午,她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后,正要出去走走,杨氏的大丫鬟玉蝉走了过来,同她福了福身子。
云夕对于杨氏还是挺有好感的,至少她嫁进云家后,杨氏不曾对她院子指手画脚,没安排过半个丫鬟进来。平时更是将这个院子中丫鬟的月钱都直接从账面上送到云夕这边,交给云夕自己处理。
因此她也投桃送礼,对待杨氏几个丫鬟态度很是温和,她开玩笑道:“我说今天早上起来怎么听到喜鹊叫唤个不停,原来是因为预感到我们的玉蝉姑娘今天要过来。”
玉蝉听了这话,嘴角不由露出微微的笑意,“少夫人就爱打趣我们,明知道我会当真的。”
云夕笑了笑,“我说的本来就是真话。”
等进了屋子后,玉蝉低声道:“谢氏要回来了。”
谢氏?
云夕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谢欣姝?她不是在庄子中好好养她的胎吗?”这谢欣姝若是真有脑子的话,就应该在庄子中低调养胎,等顺利生下孩子后,才有回来翻身的机会。孩子便是她所有的指望。
这时候回来做什么?云穆后院可是有几个侍妾通房受过谢欣姝的气,谢欣姝落魄的时候,这些人也没少落井下石。谢欣姝还真不怕自己回来后,这一胎保不住。
玉蝉继续道:“听闻谢氏这一胎怀相不是很好,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她这才求到国公爷面前,想回到府里,也好方便请大夫安胎。”
“二夫人才想提醒夫人一下,还是别太接近谢氏,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赖在夫人身上就不好了。”
云夕沉默了一下,说道:“代我和二夫人道一声谢。”
杨氏提醒她这事也是好意,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谢欣姝这一胎很有可能保不住,为了避免惹得一身骚,还是远离的好。
云夕吩咐银丹,“将柜子第二层那罐香片茶拿来。”
然后转头对玉蝉道:“我听闻二夫人喜欢香片茶,恰好翊染送了我一罐,我就借花送佛一回。”人家好意提醒她,云夕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才是人情往来的道理。
玉蝉笑着接过这茶,又喝了茶后才走。
等她离开后,云夕直接到书房,翻找出那种质地坚固的桑皮纸。
霜降不解,“姑娘,若是要练字的话,这桑皮纸不适合吧?”
云夕冷笑一声,“谁说我夭练字了?我这是要写公告语。”
研磨落笔,一气呵成。
不多时,桑皮纸上多了这么一行话:谢欣姝与疯子不得入内。
写了一张还不够,直到写了整整五张才停下。
然后满意地点头,“将这纸贴在咱们院子门口。”
作为世子夫人,哪有她躲谢欣姝的道理,要躲也应该谢欣姝躲着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