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雨嘉到晋王府来求见雨澜。雨澜亲自到二门上将二姐姐迎了进来。烨哥儿的事情之后,姐妹两人之间变得更亲密了,雨嘉便直说是想和雨澜一块儿回去看看大姐姐。
大太太最近心情不好,她至今没能原谅丁家,所以雨嘉这阵子都不怎么敢回娘家,怕遭到大太太的白眼。不过跟着雨澜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雨澜贵为亲王妃,大太太就是嫡母也得给足她的面子。
雨澜也正有此打算,留雨嘉喝了一盏茶,就带上丫鬟婆子和雨嘉一块儿去了杨府。马车上,雨嘉和雨澜的看法很一致:“大姐姐回娘家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
到了杨府的大门,雨嘉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惊讶道:“是吉安侯府的马车!”雨澜也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停在杨府门前的一辆华丽马车用间金饰银螭绣带,垂下的是青缦,这是公、侯和一品二品大员才能享受的规制待遇。
雨嘉也看出来了:“这是大姐夫亲自来接大姐来了!”
两人的马车在二门停下来,在垂花门等着她们的竟然是有孕在身的大奶奶。看见雨澜和雨嘉从车上下来,就笑着上前道:“二姑奶奶和七姑奶奶来了!”
雨澜和雨嘉都有些许的吃惊。
大奶奶歉然道:“大姐夫刚刚来了,说是想要把大姐姐接回娘家去。大伯母正在和大姐夫谈这事呢,一时不得空,就叫我出来迎迎二位姑奶奶!七姑奶奶千万莫要怪我们怠慢才是!”
本来两位姑奶奶回娘家,大奶奶是同辈的,她出来迎接是再没有错的,可雨澜身上是背着亲王妃的爵位。那就不同了。所以一般情况下,雨澜回来,都是大太太亲自出来接的。
雨澜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节。大奶奶落落大方,既表现出了歉意,又不过分谦卑显得生硬,雨澜十分喜欢她。笑着拉住大奶奶的手道:“这算什么,也值得大嫂说起,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该当小心些才是!”
大奶奶笑着道:“妈妈们都说我怀相好,胎气稳固。母亲却仍是整天拘着我在屋里歇着,我正闷着呢,可巧两位姑奶奶就回来了,要不是你们回门,我还不能出来走这一趟呢,倒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说说笑笑的向里头走,二门距离正院怡宁居有段距离,平时是要做轿子的,听了大奶奶的话,两人便陪着她步行进去,反正也是深秋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的,走走也好。
按理该是先进去拜见老太太才是,不过这条路走过去,要经过怡宁居,走到门口的时候,雨澜和雨嘉正好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你们吉安侯府这样没有规矩,我是绝不会放沐儿回去再受你们的气的!你告诉亲家母,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雨澜和雨嘉对望一眼,可不就是大太太的声音,两人脚步都没有停顿,脸上也丝毫不显。大奶奶也装作没有听见。
大家该说说该笑笑,不过谁都明白,这时吉安侯陆仲亨想来接雨沐回去,却吃了大太太的排头。
这一回吉安侯理亏在先,大太太不同意雨沐回去,的确是站在了道理这一边。
几个人各有心思,走不了几步后边就传来了脚步的声音,丫鬟们回头望去,都说:“侯爷过来了!”
就见吉安侯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由一个丫鬟带路,从后面走了过来。三位女眷便停下来等他走近,然后给他见礼:“大姐夫!”
吉安侯三十岁的人了,仍然面如冠玉,卖相上是十分不错的,此刻他是一脸的温文儒雅,丝毫没有被大太太骂一顿的尴尬和羞惭,彬彬有礼地和她们见礼。
雨嘉和雨沐走动的比较多,和吉安侯见面的机会也就多,笑着道:“大姐夫这是要去哪里?”
陆仲亨笑着道:“我是来接内人回家的,刚刚见完了岳母,这就去见内人一面。”
“哦!”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在预料当中的。雨嘉抬手道:“那大姐夫先请!”
吉安侯点了点头,他一个外男,实在不适合和三个内宅的女眷多呆。举步欲走,却又停下步子对着雨澜等三人道:“你们大姐姐平日里受了不少委屈,二姨、七姨和弟妹得空了,不妨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陆某人感激不尽!”说罢作揖为礼。
雨澜等人纷纷避开,都说:“这是应该的!”
陆仲亨这才走了。
雨沐住在怡宁居后面的一座小跨院里。雨馨出阁之前就这在这里,雨沐忽然之间回了娘家,大太太因为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一时没有地方安置她,正好雨馨从前住过的院子有丫鬟婆子们常年打扫,就把雨沐安置到了这里。
陆仲亨刚一进屋,雨沐就把丫鬟婆子全都打了出去。“侯爷!”她挣扎着要下地给陆仲亨行礼。
陆仲亨是个极古板守礼的人,对于这些礼节上的要求一向严苛。不过今天看到雨沐这个样子,他不由紧走两步一把按住了她:“你身子重,就不要下来了!咱们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多礼!”
现在他真是颇有感触,一直以来妻子对他礼敬有加,贤惠大度,将自己的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一丁点儿的错处。可是他却一直因为母亲而疏远妻子。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觉得很对不起她。
他在雨沐的床边坐了下来。雨沐柔声道:“侯爷,叫您受委屈了!母亲没叫您太过难堪吧!”什么没经过雨沐同意就收用了丫鬟,果然是二人故意做戏骗骗文氏和陆二太太的。
雨沐在侯府千防万防,到底还是叫陆二太太在药里做了手脚,好在雨沐十分小心,她身边就有懂药理的婆子侍候,第一时间就现了汤药被人做了手脚。雨沐也绝不是陆二太太想的那般好拿捏。
这种情况她不是应付不来,可是如今她正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和陆二太太斗法实在太过累心,就是能赢了,怕也对腹中的胎儿不利。她就想着不如回娘家去养胎。和陆仲亨一商量,倒还是陆仲亨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
雨沐回娘家不是不行,可若是由她自己提出来,那可就真把文氏老太太得罪狠了,日后雨沐生完了孩子再回到侯府怕也难以立足。这一招正好可以化解,只不过就是陆仲亨损失一点名誉罢了。
所以雨沐才会说他受委屈了。这种事情,雨沐又不敢告诉大太太,想来大太太对着陆仲亨怕是没有什么好话。
陆仲亨淡淡笑了笑:“只要咱们的孩子平安出世,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你只管好生在娘家养胎,等我回了侯府,找个由头把正院好好理刷理刷!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脸色一沉,身上也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出来。
雨沐不由得感慨万千,嫁给她这么多年,刻薄的婆婆,恶毒的妯娌,拖后腿的母亲,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她才把丈夫的心拢过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觉得以前受得那些苦全都值了。
雨沐赶紧道:“侯爷千万不要这么做。您乃侯爵之尊,要做的是外头的大事儿,怎么好把手伸进内宅去,平白给人留下口实。内宅的事请,还是请您交给我吧,待我生下孩子,自会将正房的人事整理干净,还请侯爷相信于我!”
陆仲亨见妻子到现在还这般为他着想,心下感动,不由握住了她的手道:“全听你的!你就在娘家好好养着吧,待你生了孩子再搬回去!到时候我自然会和母亲提出,把管家之权帮你拿回来的!”
雨沐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地道:“若是……”
陆仲亨知道她想说什么,十分认真地对她道:“你尽管放心好了。就算这一胎不是儿子,我们还可以生下一胎。你现在年纪还轻,总有一天我们能够生下儿子的!”
雨沐听了他的保证,一时间忍不住泪盈于睫。
雨澜和雨嘉去松鹤堂见了老太太。老太太如今越的精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毕竟到了年纪了,药石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不过是熬时间而已。府里的事务她是越不能管也管不了了。
看见两个孙女联袂前来还是十分高兴,叫丫鬟拿了点心给她们吃,又埋怨雨澜不肯把珠姐儿抱来给她看看。
实在是孩子太小,雨澜舍不得她坐车。她笑着答应老太太下一次一定把重外孙女抱来给她看,老太太这才停了唠叨。
老太太和她们说不了几句话就乏了,两人赶忙告退,去了大太太那儿,想着大姐姐和大姐夫定然有不少话要说,就在大太太那里多盘桓了一阵子,大太太如今正忙着二少爷承业的婚事。
大老爷给二少爷挑了一门亲事,大太太懒得干涉也不会反对,只等着看大老爷的笑话。大老爷能给二少爷定下这门亲事,接下来从“纳彩”到“亲迎”的六礼他这个大老爷们却无能为力了,最后还要交给大太太来操办。
大太太自然是不愿的,不过老太爷回来了,大太太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接过来。夫妻两个一个是不想叫对方操办,一个是根本就不愿意接手这件事,可想而知二少爷这场婚事办得自然是磕磕碰碰状况不断。
大老爷本来想叫大太太请了韩国公世子夫人,也即是二太太的嫂子来做媒人,大太太却自作主张直接请了一个从七品的翰林夫人,大老爷气了个倒仰……拖拖拉拉几个月下来,总算将婚期定了下来,是明年的二月份。
自从四老爷一家子搬进杨府,四太太本来就有些小家子气,跟大太太更是处处不对盘,妯娌两个生了不少的摩擦,大太太这火气就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