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瞳孔微缩,垂眸将他那碗馄饨扫了一眼,也未多加言话,待得颜墨白在桌上放下银子并起身后,她也才略微干脆的跟着起身,随即与他一道亦步亦趋朝小摊外走去。
“颜公子与姑娘常来啊。”后放,老摊主热络的唤了一声。
凤瑶神色微动,回头朝老摊主笑笑,待回头过来,便闻颜墨白平和而道:“还以为,长公主对这些市井小吃并不喜欢。”
凤瑶淡道:“本宫以前在京都城内嚣张跋扈之际,市井的大多小吃,本宫也都吃过。”说着,目光朝颜墨白落来,“并非是皇族中人,便事事会与寻常之人格格不入。”
颜墨白微微而笑,“是了,长公主也本非眼高于顶之人。只不过,这几日长公主有何打算,是等那雁阳兵马元帅之子来得京都后,便开始下嫁?”
凤瑶眼角微挑,倒是未料他再度将话题绕到了这上面。
待得默了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倘若,那谭侨品性优良,并无不妥的话,本宫,自可下嫁。”
“我大旭上下之人,人才辈出,长公主就不多加考虑?”
凤瑶神色蓦地幽远开来,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不必了。”
不过是表面上的下嫁罢了,只要对方人品家势过得去,她姑苏凤瑶自也不挑。毕竟,终归是逢场作戏,是以,声名倒是其次,而利益才是为主,倘若,那谭宇与谭侨能帮她与自家幼帝稳固根基,壮大势力,如此,又何乐而不为。
思绪,幽幽远远,嘈杂起伏,摇曳不定。
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瑶未再言话,颜墨白也出奇的未再出声。
一路驱车回宫,途中,凤瑶倚靠着车壁而坐,兀自沉默,颜墨白,则极为难得的似是有些累了,靠着车壁合眸而憩。
待得许久,马车才终归是停歇了下来。
这时,车外再度扬来小厮恭敬的嗓音,“王爷,长公主,到了。”
颜墨白这才掀开眼,朝凤瑶从容而道:“时辰尚晚,微臣便不相送了,长公主,自请吧。”
凤瑶淡然观他,“今日,多谢摄政王。”
说完,不再多言,挪身下车。
待得站定在马车边时,正要转身入得宫门,却也正这时,身旁的马车窗帘突然被掀开,一道幽幽的嗓音从容而来,“长公主说不太信命运,想来也非全然不信命运才是。是以,微臣有些话,不知是否该对长公主讲。”
凤瑶抬眸观他,神色微深,“摄政王有话直说便是。”
灯火摇曳里,光影幢幢,气氛暗淡。
颜墨白仅是朝凤瑶勾了勾唇,并未言话,待得凤瑶眉头一蹙,正要不耐烦的继续问话时,他则已垂眸下来,幽远醇厚的出声道:“今日那九曲桥上,微臣并非刻意从旁边的道上跃来与长公主相遇,而是,随缘而走,碰巧,走到了长公主面前。”
凤瑶瞳孔一缩,神色一颤。
颜墨白已不再多言,放下了车帘,随即便已吩咐车夫驾车而去。
夜色深沉,暗淡幽远。
那摇摇晃晃的马车逐渐而远,车轮声也渐行渐远,待得不久后,马车彻底消失在了夜色深处,车轮声,也彻底的幽远隐去。
随即,周遭之处,彻底的恢复了沉寂,无声无息之中,一股浓厚的清宁与荒然感也逐渐的越演越烈。
凤瑶目光,一直静静的凝在颜墨白马车消失的方向,瞳孔幽远,却又略微散漫,兀自失神。
九曲桥上,那颜墨白与她,竟是自然而然的相遇,那般九曲之下,岔道密集,她与颜墨白,竟也能,如此相遇。
纵是,如今的九曲桥成了百姓纳凉赏夜的去处,但即便如此,她这心底,终归还是复杂沸腾,起伏不止的。
毕竟,此生之中,头一回走姻缘桥,却是头一回的,竟还与颜墨白遇上了。
思绪翻腾,嘈杂横涌,心底的震撼与异样感尤为强烈。
待得半晌,身后不远才扬来一道干练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夜色已深,入宫吧。”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循声转眸一望,便见王能满身黑袍,正立在宫门之处。
她神色微动,并未言话,仅是缓缓转身,踏步往前。
回得凤栖宫时,殿中的圆桌上,竟无端放着一只锦盒。
招来宫奴一问,才知是许儒亦差人送入宫中,务必让长公主收下。
凤瑶眉头一蹙,目光朝锦盒扫了几眼,无心开启,待默了片刻,才朝宫奴低沉吩咐,“明日一早,将这锦盒原封不动退还至皇傅府邸。”
宫奴纷纷一怔,愕然点头。
凤瑶不再多言,待得洗漱过后,便入榻而眠。
思绪翻涌,心境不佳,也本以为今夜注定会再度失眠,却是不料,未过多久,竟睡意来袭,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凤瑶早早而起,待梳洗用膳过后,便起身朝勤政殿而去。
今日殿堂之上,那高处的龙椅上,幼帝竟端然而坐,稚嫩的小脸竟满面严谨。
凤瑶震得不轻,待朝幼帝盯了好几眼,才上得凤榻而坐。
朝堂之上,有朝臣上前而报,声称许儒亦昨夜宿醉,特地告假,那颜墨白竟也不曾前来,有朝臣带话,说是摄政王今日身子不适,在府休息。
一个二个的都不来,凤瑶心底一沉,着实是有些不畅。
一番早朝下来,最是积极之人,便成了那满脸红肿不曾全数消却的花谨,针对某些朝臣禀报之事,花谨倒也提出了几许略微让凤瑶满意的建议。
因着花谨的进步,本是抑郁的心底,也逐渐松懈了几许。
待得早朝完毕后,凤瑶专程朝花谨赞了一句,不料花谨竟怔得不轻,而后竟深深的朝凤瑶弯身一拜,“多谢长公主赞赏,微臣花谨,定肝脑涂地,尽忠职守,定不让长公主失望。”
他满面红肿,此番极是认真的言道这话,一时之间,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模样也略显滑稽。
凤瑶神色微动,凝他几眼,低低应了一声,随即便不再多言,踏步出殿。
殿外不远,幼帝正被宫奴簇拥着往前。
凤瑶稍稍加快了步子,待追上幼帝之际,便强行放缓了嗓音,温声而问:“征儿今日怎突然来上早朝了?”
这话一落,幼帝顿了脚,宫奴们也纷纷急忙停足,愕然的朝幼帝望着。
幼帝抬眸,一双稚嫩的瞳孔却无端显得深邃厚重,随即唇瓣一启,怒沉而道:“阿姐可是不喜征儿上朝?”
极是直白的话语,问得凤瑶蓦地一怔。
待得片刻,她再度按捺心神一番,平和而道:“征儿能来上朝,阿姐自是高兴。”
“阿姐高兴便成。征儿还以为,阿姐如今一手遮天了,竟是连征儿这傀儡都不想见到了。”说着,嗓音一挑,全然不愿与凤瑶多言,只道:“征儿还有字要练,便不与阿姐多言了,告辞。”
说完,分毫不顾凤瑶反应,径直便踏步往前。
一行人,再度开始朝前而行。
凤瑶瞳孔一缩,眉头也再度皱了起来。
眼见幼帝一行人稍稍走得远了,她才回神过来,正要朝御书房的方向而去,不料正这时,那许嬷嬷竟从幼帝的队伍里脱离出来,急急的朝凤瑶小跑而来,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便气喘吁吁的道:“长公主,老奴有事禀报。”
凤瑶神色骤然一沉,心底也略微涌出了一道不详预感,待强行按捺心神后,凤瑶低问:“可是皇上又出了何事?”
许嬷嬷点点头,“皇上一直不准寝殿的宫奴对外宣扬半字,但老奴着实担忧,务必得与长公主禀报一声。”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近来这些日子,待得皇傅走后,大皇子似是看准了时间便来拜访皇上。长公主,大皇子此人,品性如何,长公主该是比老奴清楚,每番老奴劝说皇上莫要与大皇子走得太近,皇上便会出言威胁。长公主,如今的皇上,性情着实变得太多,容易恼怒,且今日突然来上朝之事,似是,似是也受了大皇子的致使。”
大皇子,赢统?
果然是深宫无底,人心不轨,这惠妃之事还未平,赢统竟也盯上了自家幼帝!又或许是,是人皆知自家幼帝年幼,极是好骗,是以,这宫中一个二个的,竟都缠上来了。
思绪翻腾,冷冽不浅。
则是片刻,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朝许嬷嬷缓道:“此事本宫已知,心底也已有数,嬷嬷不必担忧,回去吧。”
许嬷嬷满目忧虑,朝凤瑶凝了几眼,才出言告辞。
待得许嬷嬷走远,凤瑶才满目复杂的继续踏步前行。
待抵达御书房后,便开始彻底摒除杂念,专心批阅奏折。
而午时之后,她才将奏折批阅完毕,待在御书房内草草用膳后,正要起身出殿,不料正这时,王能突然出声道:“长公主,有精卫自雁阳百里加急传信而来。”
凤瑶眉头一蹙,神色起伏,“拿进来。”
这话刚落,王能迅速踏步入殿,随即将手中信笺递在凤瑶手里。
凤瑶展开信笺,垂眸一扫,瞬时,瞳孔骤缩,心底一颤,一股莫名的恼怒与耻辱顿时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那谭侨,竟是不知从何处得了风风,竟携着心仪之人私奔了。
竟是,罔顾她姑苏凤瑶之令,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