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下半身。
是的,高高“挂”在石壁上的这个人,没有下半身。他只露出了一个上半身,似乎是凭空从石壁里长出来的一样!
以往,谢怜见过一些王公贵族,打猎时猎到了难得的猎物,就把猎物的头砍下来,用药水处理过,使其不腐,挂在自己府邸墙上供人瞻观。眼下这幅情形,使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在墙上一字排开的老虎、鹿、狼等兽头。但是这人分明还在呼吸,他还是活着的!
谢怜走近一步,道:“这什么东西?山怪的本体吗?”
然而,身旁却是没有任何响应之声。谢怜头皮忽然爬上一阵寒意,猛地回头,果然——花城不见了!
谢怜道:“三郎?!”
自然无人应答,挂在墙壁上的那人却嘟嘟哝哝了两句,似乎睡得快醒在说梦话。眼下谢怜可压根没兴趣管他,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之前花城在他手上绑的那根红线,大喜举起。果然,那红线还在,没断。于是,谢怜稍稍放心,牵着这根红线,一路拉一路走,走着走着,那条线到头了。
这根红线的另一端,居然连进了一面石壁里!
谢怜不可置信,又拽了两下,还源源不断有更长的红线从石壁里拉出来,简直让他怀疑,难道花城此刻在这面石壁里?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谢怜二话不说,举起芳心就要碎了这墙,谁知,他剑尖还没碰到石壁,忽然眼前一黑,面前这石壁仿佛突然张开了巨盆大口,嗷呜一口,把他整个人活活吞了进去!
这眼前一黑并没有很快过去,而是随着谢怜被吞噬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黑暗。四面八方都有砂石泥土沉甸甸地朝他压来,无比窒息。而且这些砂石泥土还在不断地运动,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被吞进了一只巨型妖兽的肚子里,这妖兽除了他还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消化便在腹内翻江倒海;又像是陷入了流沙,有劲儿没处使,越使劲儿陷得越深。谢怜刚想破墙退出,却又想起花城说不定也在里面,不退反进,一面挥动手臂破沙斩土,一面拽着那根红线勉强前行。正在此时,前方突然探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腕部。谢怜道:“谁?!”
他一张嘴就吃了一口泥,苦不堪言地吐出。而那只手抓着他一拉,将他拉进一个怀里,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哥哥,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谢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用力抱住对方,脱口道:“……太好了,红线没断,真的找到你了!”
花城也用力搂住他,肯定地道:“没断!我也找到你了。”
原来,方才二人所遇到的怪事竟是一模一样。谢怜在观察那高挂在墙壁上的半身人,花城则在留神观察四周,提防黑暗中有东西潜伏。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站在他身旁的谢怜就不见了。还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堵石壁。花城牵着红线,一路走一路找,现红线的末端连进了墙壁里,就很干脆地进去找谢怜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中间应该只是多了一堵墙,但两人都以为对方在墙里,便不约而同地自己进去了。谢怜在心里第无数次重复花城真是什么事都预先想到了,道:“幸好你连了一根红线!不然找不找的到还难说。难怪裴将军他们消失的那么突然,原来根本不是有人偷袭,而是……他们被山怪吞了。”
花城道:“不错,选的地点不巧,一铲子刚好挖到山怪肚子里来了。”
谢怜不由得轻咳一声。
是的。他们此刻,必然正是在“老、病、死”三座山怪其中一座的肚子里了。当时引玉问谢怜要不要向上挖掘,选的地点,刚好就是这山怪的栖息地点,而谢怜欣然同意,绝世奇运诚不我欺。四面八方的沙石泥土压得两人栖身空间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气闷,谢怜深觉此地不宜久留,道:“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花城道:“它被挖穿了底,不大高兴,正在消化我们,略麻烦。不过哥哥放心,总能出去的。”又开玩笑道,“死同穴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谢怜听了,微微一愣,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觉了又赶紧压下来,道:“外面那个半身人恐怕也是被山怪吞进去的。我们之前听到的拳打山体之声,应该是他想逃出来,在石壁上乱砸出的。他和那条蝎尾蛇一样,没吞干净,只被吞了一半。”所以看着效果极为瘆人。花城道:“但他不是这次跟我们一起来的人。”
谢怜忽然想起那乱糟糟的头,道:“等等,我知道那是谁了。那恐怕是奇英!”
花城似乎想了想才记起来,道:“哦,卷头的。是他吧。”
谢怜道:“不知道他有事没有,是昏过去了吗?方才看他已经没反应了。”
花城道:“没事,睡着了。”
“……”
谢怜道:“你怎么知道的?”
花城道:“我留了几只银蝶在外面,方才派它飞过去了。我右眼现在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嗯?”了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谢怜道:“外面怎么了吗?”
花城不语,微微低头,轻轻托起他下颌,将二人额头相抵。谢怜一下子睁眼,又闭眼,再睁眼,道:“这真是……神奇至极。”
他的右眼,居然也看到了与眼前不同的画面。虽然黑乎乎的,但也能看清个大致轮廓。
这只监视外界的银蝶似乎藏在一堆杂草里,而画面下方,有个黑影正在缓缓靠近。谢怜小声道:“有个人来了,不知是谁。你的银蝶藏在哪儿了?会不会被现?”
花城道:“在他头里。隐了光,不会被现的。”
那黑影终于走到了足够近的地方,抬起了脸,脸色苍白。
谢怜道:“引玉?”